新年第一更。
最近实验性的关停了朋友圈,理由很简单:朋友圈太浪费时间。不过没隔半个月,就又重新开通了,因为一次聚会,他们都在热火朝天的聊着张家长李家短,而这一切都来自于朋友圈。这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微信/朋友圈的意义和价值,以及其背后蕴含着巨大的信息可能和人际关系映射。社交媒体都有其独特的用户吸引力法则:从对信息的渴望、到社会关系维护,再到狂欢式的仪式感。以下是一篇旧文,主要讨论微博依赖,我想也同样适合今天讨论的朋友圈。
以下是正文:
微博自2009年在国内开始推广以来,日益成为很多人的生活必需品。然而令我们不安的是:微博像一只巨蟒在不断地吞噬着我们的时间——无论是坐车回家的路上还是排队买票的间隙,甚至步行在路上,我们似乎都不忘刷微博。正如拉扎斯菲尔德和默顿所说的“麻醉功能”那样:现代大众传播具有明显的负面功能,他将现代人淹没在表层信息和通俗娱乐的滔滔洪水当中,人们每天在接触媒介上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降低了积极参与社会实践的热情。我们不禁要问是什么吸引着我们使我们对微博如此着迷呢?
一、对于信息价值的过度期望
根据米尔格伦的六度分割理论,在人际网络中,要结识任何一位陌生的朋友,中间最多只要通过六个朋友就能达到目的。我们和整个世界是相连的。而和世界相连的方法不是关注每一个人,而是通过我们关注的身边人和意见领袖,这些人同样有自己的圈子,进而我们能接触到我们没有关注的人的信息,这就是“结构洞”。所谓“结构洞”,是指“社会网络中的某个或某些个体和有些个体发生直接联系,但与其他个体不发生直接联系,无直接联系或关系间断现象,从网络整体看好像网络结构中出现了洞穴”。例如,对于三个行动者A、B、C来说,如果A和B联系,B和C联系,A和C不存在联系,那么A、B、C之间的关系的结构就相当于一个结构洞。可以这么讲,A与C之间有一种弱联系,根据“弱联系优势理论”,尽管系统内信息流动最通常的是途径不是弱联系,但对于个体或者整个系统来说,弱联系传播的信息至关重要。我们通过关注身边人和意见领袖了解大量信息,可是这些信息中大都与我们无关。偶有一次或数次在这些弱联系中发现有用信息,于是我们又往往会继续对这些弱联系的人加以关注,这种反馈机制导致我们的关注范围原来越大,于是我们看到在微博中关注个几百人都是常事,有的微博什么关注上千甚至上万的人。这些现象归根结底源于我们对于信息价值的过度期望以及对信息本身的强烈占有欲望。
二、感知易用性和感知有用性
1989年,Davis在理性行为理论的基础上,针对技术接受和使用行为提出了技术接受模型,模型特别强调了两种行为信念,即“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对技术使用意向和行为的影响。其中,“感知易用性”是指个人认为使用某一技术或系统所需花费的努力的程度,而“感知有用性”指个人认为使用某一技术或系统能提升自己的工作绩效的程度。对于感知易用性,我们认为微博登陆平台多样、信息多样、获取信息方便,所以微博的感知易用性很高。
至于,微博的感知有用性,得先说说需求层次论。马斯洛于1943年在《人类激励理论》论文中最早提出了需求层次理论(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也被称为“基本需求层次理论”,包括: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会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个人的需求是由低级层次向高级层次逐级向上,低级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后,个人就会做出努力满足更高级层次的需求。而微博统和了所有的需求。马斯洛认为,受众的生理需求,是指由人的生理所决定的需求,对衣、食、住以及性的需求。微博并不能提供不了真实可以吃、可以住的东西,但是微博常会分享一些精美的食谱和美食的图片和视频,从某种意义上讲,满足了微博受众的部分生理需求;受众的社会需求,也是一种归属与爱、被爱的需求。微博中很多有很多微群,比如旅游向导、数据挖掘等等,这些微群的建立都是依靠共同的兴趣,群里成员相对而言都有较强的归属感;受众的尊重需求,包括自尊和得到他人的尊重。比如网络红人@染香,因为文笔犀利,对事物常常发表独到见解,引来众多粉丝,目前已超过63万,他/她的个人尊重需求得到充分的满足;对于受众的自我实现的需求,马斯洛指出“一个人能够成为什么,他就必须成为什么,他必忠实于他自己的本性。这一需要,我们就可以称为自我实现的需要”。比如说微博女王姚晨,通过微博不仅传播传递信息,而且在更大范围内得到了人们的认同,更好的实现自己。所以微博的感知有用性也很高。
由于微博的感知易用性和感知有用性都很高,这就从一个个侧面解释了为什么微博有我们对微博的依赖。
三、对时间的过高期望和对效益的无限渴求
随着网络媒介的深入,使我们养成了这样一种媒介观:我们可以在同一时间做数件事。比如,我们可以一边挂QQ,一边上网浏览网页,同时耳朵听着歌,而在这些在印刷时代是不能想象的。这种长期的媒介观的培养使得我们在使用微博时对信息的需求量增大以及单条信息的利用率降低。这种媒介观的形成的深层原因是我们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不断地被灌输竞争与效益等思想,使得我们对时间和效益无限渴望,通过占有大量信息以期在生活中取得比他人更多竞争优势。
四、社会关系成本与离线威胁
在微博中,只有我们经常在线并常常回复和@别人时别人才会经常回复和@你,于是在微博活跃用户中就有一种社会关系成本:你不在线就不能及时回复和@别人,别人慢慢地也就不会经常回复和@你,而重新构建一个和谐的微博社会关系需要很长时间。很多用户不愿失去与他人形成的既有的微博社会关系而选择长时间在线,这样用户就被微博绑架,于是在线就会有一种安全感而离线会有一种焦虑。为了不至于丢失自己辛辛苦苦营造的和谐人际关系,很多微博用户选择长时间在线并且不断刷新微博来查看是否有人回复和@自己。
正如库利的“镜中我”理论一样,微博是面镜子,人们通过镜子来认识自己,微博是社会的延伸。在生活中我们会发现“微博控”往往是处在一个周围都玩微博的圈子中,微博上的社会关系很大程度上是现实社会关系的折射或投影。当然,现实社会中的竞争也会部分延伸到微博中,微博成了另外一种自我实现的平台和手段,而在微博上的成就也可兑换成现实生活的优势和荣誉。
五、伪娱乐性和狂欢性
所谓娱乐就是休闲,就是放松,是一种生活的调剂。而微博以消闲娱乐的面孔把我们大量的琐碎时间利用起来,貌似我们在阅读微博信息时是休闲的、大脑是休息的,其实不然。在阅读微博时由于其信息的海量性和跳跃性,我们的大脑实际上是几乎一直处于一种紧张状态。于是本该休息的时间竟成了比工作或者学习更加紧张的时刻,相对而言,本该学习或工作的时间就成了休息的时间。于是微博就成功入侵我们的整块完整的工作或学习时间,使人成为碎片化个人。
另外人们期许微博能成为公众话语空间,成为草根话语的收容所,成为在官方话语之外提供的"第二个世界和第二种生活",人们在微博里相互嬉戏、相互模仿,调侃政府和社会现象,并借此机会藐视权烕、戏谑社会,偶尔自我矮化,发泄着内心种种复杂而多变的情感。这种狂欢式的生活,"是脱离了常轨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是'翻了个的生活',是'反面的生活"'。微博狂欢让我们看到了来自草根阶层强烈的表达欲望,然而,这场来自游戏式的虚拟广场的话语狂欢,其背后却潜藏着我们无法回避的风险隐忧。由于微博的字数限制,人们很难从微博信息本身分分辨出信息的真伪,网民们在微博上的表达往往是基于情绪,甚至比如在方韩大战中很多人往往只是急于分边站队表决心,几无理性可言。于是在微博狂欢下话语表达就体现出过度情绪化、缺乏理性的民粹主义倾向。“真正的狂欢是对现实的一种批判和弥补,其深层内核是个体的生命自由。只有在饱含着深厚的人文主义关怀的抗争和颠覆中,微博狂欢才能维持理性与非理性的平衡,实现自我解放,促进现实世界的和谐全面发展。”若追究社会深层原因,社会阶层固化、个人上升空间受阻和个体意识觉醒以及技术特性所造成的"碎片化"的信息社会特征,是微博狂欢产生的深层社会文化动因。
尽管微博目前发展依旧红火,但这不能说明质疑和问题的消逝。微博依赖已成为巨大的社会问题,微博对印刷媒介时代形成的深度阅读惯习形成了巨大冲击,正如著名的新浪微博名人“槽边往事”在注销微博账号时发表的《碎片化生存》中所说的那样:“我得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没有办法读书了……我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长久地停留在一页纸上……我想,这是几年来微博训练的结果。微博要求一个人迅速在各种信息之间跳转。不要在任意一条信息上停留过多时间。又要求一个人尽可能快地消费一条信息,迅速咬住它,吸干其中的汁液,然后一口吐掉。最后,对于那些在微博上原创内容的人来说,微博要求你能在海量的信息碎片中做快速筛选,然后在两个原本没有关系的碎片中建立联系,并且把这种联系以巧妙漂亮的手法表达出来,于是可以赢得观众的欢呼和掌声。无需知道‘为什么’,只需要不断判断‘是什么’,然后把一系列‘是什么’组合起来。所以,哪怕是最简单的逻辑也都被抛弃了。”微博似乎在塑造一批像布尔迪厄所说“快思手”,这对在电视和网络媒介中长大的、可以说是“数字原著民”的青少年影响更大,因为他们在没有正式接触印刷媒介教育就深深地烙上了数字时代的阴影。至于微博依赖的救赎,既然技术发展确有必要、无法阻止,那么行之有效的媒介素养教育应该是最为基本、最为核心的部分。我们只有了解和认识媒介、知悉其本质,才能更好地利用媒介,使媒介为为我们所用而非被媒介异化。
(本文最早发表于《新闻传播》,原文标题《从社会心理学视角看微博依赖》,系本人2012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