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出行甚多,大都是与塔图先生见面。不管目的地是香港曼谷还是巴塞罗纳,都只是个地方让我们可以落脚生活几天,所期待的不过是在一起数着分分秒秒度过短暂的时光。我们依赖所在之处给我们提供的居所,食物和必须的日常用品。出行的日子与日常的生活无异。加上塔图先生又是走遍世界的人,对猎取新异事物没有了兴趣。更多是关心吃住。
这次去泰国之前,塔图先生就告诉我,我们住的街上有很多饭店,高中低档,街边小贩,推车卖水果的,星巴克,在泰国离开不的7-11就在楼下,街上还有一家我们都爱的希腊饭店。
我们每天早上去街尾的星巴克喝杯咖啡,晃晃悠悠的回去,我回去的路上我会买各种不同的水果,5块钱人民币一袋,洗好切成块的,童叟无欺。中午吃泰国菜,晚上希腊饭店吃饭。一天天就来回的在街上走,街道和街道上的人都熟悉起来。街上的树,饭店门口的绿植,街道上的标牌;摊贩的出摊时间。卖水果的也熟悉起来了。一天我自己去,他一边比划着一边说,“我认识你。你今天一个人啊?你的大个头丈夫呢?”
在上海我所生活的街道,日常生活也是一样的了。我去菜店买菜,菜店小哥说,“来了啊,今天买点啥?空心菜5块钱两把要不要啊?”
旅行的意义近乎无。
只是但凡生活在一个地方,总是要解决吃喝住行,总要与人打交道,于是便有了生活和故事。只是这些人和事对我也更像生活的部分,而非旅行见闻。
一日我们要洗衣服,便遇到了一个洗衣奶奶。
(一)
出去吃饭的时候,看到街上有个洗衣房的标志。趁着他要处理一些工作的功夫,收拾了一包塔图先生的衣服去洗。
走进巷子,按着门牌号去找。来回走了两趟却没找到。路边按摩店里的阿姨看到我,带我进去。原来在巷子的尽头,有幢居民楼。洗衣的这户人家,在三楼。并不是一个正规的洗衣房。阿姨不会讲英语,一路上我不停的说英语,她说泰语,顺利把我带到了地方。
阿姨在楼下叫了一声,洗衣奶奶在楼上探出头来。说,“就下来了,等我!”
她看上去有五六十岁,说起话来欢快极了。我问我能不能晚上来拿,她说,“明天早上,八点!No worry.” 我坚持问 “ Tonight eight?” 她说,“ Why so late?” 几乎要摸着我的胳膊对我说了。满脸的笑和慈爱。意思是,“既然你这么着急,为什么不早点送来呢?宝贝?” 一边把我领到她的洗衣指示牌那里。” Number, number. Call me tonight.” 于是我明白了,今天晚上八点,让我打电话给她。
晚上和她约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去拿。到的时候看到她拿着我们的衣服在等我们。塔图先生在我后面晃晃悠悠的过来,奶奶见到他,大叫起来,” You have different face! You from China! Where he from? Sexy!”
塔图回答她,“ Germany.”
“Germany! So sexy! So good!”
她指着我的肚子说,“多好的人呢,你们。你怎么没有小孩呢?”
真是个欢快的人呢!
她问我们,衣服要不要熨一下,50Bath就可以了。我们说好,先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再拿。
我们在星巴克喝了一杯咖啡出来,想着拐进去去拿衣服。她在街边坐在小贩中间,抱着衣服等我们。老远的看见我们就站起来。我拿钱给她的功夫,抓紧一切时间搜尽单词讲话。
“你们什么时候再回来住啊?”
我说,“很快回来的。回来再找你洗衣服啊。”
又问,“你的衣服怎么不拿来给我洗呢?你自己洗了吗?” 我指着我的衣服的串珠说,“你看我的衣服不好洗啊,bling bling的。我自己洗了。”她做出不高兴状,我说,“下次拿给你洗啊。” 她伸出大拇指。始终很开心。
临走又跟塔图先生说,“你看她,Smiles on her face, smiles, always! 多好啊!”
回来我跟塔图说,“当奶奶见到你大叫起来的时候,我以为之前你们就认识。后来我才意识到,她是真得觉得你又帅又性感,你把她给迷倒了亲爱的。”
他满脸淡然,“这种情况太多了。但我告诉你,这并不好玩。比如工作关系中有人对你迷恋,好好的工作也做不成了。”
我说,“之前你有六块腹肌,完美的身材,引起人尖叫很正常,可现在你就是个大块头啊亲爱的。”
他说,“他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因为人们见多识广之后,发现外表不是最重要的吧。”
又说,“我知道你也面对的是一样的情况。you are wanted by many many…”
他不止一次这样说,我也不止一次要笑场。“我真的跟你有完全不同的人生经验。”
(二)
从念大学,再到过去的几年前,非常好的恋爱的年纪,也正是“待嫁”的年纪。极少被作为可以爱的人看见。我太平常了,甚至连平常也算不上,小眼睛,又黄又黑的皮肤,又壮又矮,个性强,笨拙,不妥协,思想太多,又独立,讨厌规则,来自农村,一无所有。浑身上下找不出一样受欢迎的地方。大学毕业那年,有个亲戚跟我说,“你看看你自己,长得不好看,也不会来事,又没有一个有权有势或者有钱的家庭,——这样的情况,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家当个老师,这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女人有这样的工作容易找个对象,结婚,过几年买个房子,生个小孩,这是你最好的生活了。” 到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这个亲戚有着极强的概括能力,几句话就精准得描述了我的境况;同时也看得出她也是一个现实的但积极面对生活的人,“虽然都这样了,但生活还是有出路的。”我非常同意她的看法,因为她是多么的客观和正确啊,又有着多么可贵的勇气告诉我生活的真相! 况且把活路都给我指出来了。
所以在刚刚开始和塔图先生恋爱的时候,我想对他说,“你是从星空中腾云驾雾而来,活在闪耀中。而我只不过是个平凡人,甚至,成为一个平凡人,我也是用尽了力气。”
像很多次一样,这样的话,我并没有告诉他。这么矫情的话,即便都是母语,也难以表达清楚,何况,我们共通的语言对我们都不是母语。
断断续续的跟他讲过我的故事,他不相信我说的那些我不受欢迎的理由,任何一条都不信。“多么奇怪的看法!”
(三)
把洗衣服奶奶的事情讲给朋友,她说,你这是赤裸裸的炫耀。
其实我对秀恩爱的事情没多大兴趣。 人群中对爱情淡漠和莫名的的失望让我心痛。
当女人们开始能够养活自己,开始有机会展现生命的张力,更多的机会展开可能性的时候,把爱情推远是那么的理直气壮。有了群体,有了辩论伸张的平台,便开始辩论起来。
我同意,辩论是女人的强项。可,爱才是撑起彼此的力量。
这种力量正是珍妮特·温森特在《如果快乐,何必正常》中写的那样,是逆流而上的力量。“无论多么贫乏,仍要爱生活,无论怎样寻找爱,也要爱自己。不是用自我为中心的方式,那将会与生活和爱背道而驰,而是以鲑鱼一般的决心逆流而上,无论水流多么汹涌,因为这是你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