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序
01/ 噩梦开端
起初,我看世界是正常的,但母亲不这么认为,她认定我是小时候摔坏了脑子。这事我本不知道,她说我学步那会家里养了一只鸡,从楼梯摔下去便是拜它所赐。
那个年代,大城市里还未流行育婴神器。我学步时母亲照料我之余还得料理家务,父亲索性就焊了一个铁制的学步车给我。母亲见我用得得心应手便松懈下来不再时刻盯着我了。
我家住的房子建于一九八九年,仅有六层,出门或回家只能使用楼梯。这楼梯很是常见,上至层高中部有一个休息平台,然后转身180°继续往上走即可到家。那时家家户户流行装纱门,我家也不例外,不过那纱门是朝外开的。一日母亲在里屋做家务,我利用学步车顶开纱门走向楼梯,然后就这么摔了下去。
母亲听到哭声惊觉不妙,但为时已晚。后来我被送去医院做CT,医生诊断为颅内骨折。当时医疗水平有限,医生只是让母亲带我每日去医院做理疗——头上贴两片黏糊糊的东西然后震一段时间,几周以后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母亲同家人说我是跟着鸡出去的,我爸一气之下便把那鸡给宰了。
在我有意识后母亲常提起此事,久了我也就能倒背如流 ,对鸡也产生了兴趣。
我爱养蚕也爱买鸡仔。蚕好养,奈何鸡仔养一只死一只,父亲见此景象便帮我养了一只。那只鸡仔长大后我取名为咯咯哒,因为每当我拿着大米在院门口唤“咯咯哒”时,她总是飞奔而来。咯咯哒特别逆来顺受,无论我手里是否有米她都不嫌弃。可别小瞧她,一天一个蛋,我是生不出的 。
夏天多蚊虫,母亲爱用熏蚊药片熏家里。有次我避难时忘带蚕,几个小时后,它们从白色变成了米色奄奄一息。然我给他们吃的都是上好的桑叶,个个长得肥头大耳,如今却死得寒碜,倒不如葬身于咯咯哒的喙下。可这想法最终害死了咯咯哒。
咯咯哒吃了那些蚕不久后便病了,走路东倒西歪,蛋也不生了。父亲发现咯咯哒翅膀下的肉开始发黑,于是便给她注射了奇怪的液体,但最终没能救回她。
咯咯哒去世的那日我不知情,放学回家发现院子里没有了她的身影,最后晚餐桌上多了一盘烧鸡我才知父亲又把她给宰了。
从此以后,我耳边经常传来咯咯哒的叫声,还有一个奇怪的声音——
“是你害死了她。”
02/ 白色药片
这里的老建筑外墙壁上铺满了爬山虎,如此枝叶茂密便是那个年代独有的风景。爬山虎尖爪般的叶紧紧凑在一起,攀缘在墙壁上密不透风,无论风吹雨打那卷须顶端的吸盘都死死刺在壁上。每当母亲在厨房切菜时,那爬山虎便想从窗户外钻进来,吓得我不敢靠近。
好在那些声音和画面只是短暂的,我装作若无其事后不久它们便会消失。
咯咯哒去世几年我都未养过动物了。后来初中那会学校外有小贩卖兔子,我见白绒绒的小兔子甚是可爱便买回家养起来,可没多久兔子就没了踪影。我问父亲,父亲说他把它宰了吃了。我知道真相后一夜未眠,便再也没和父亲说话了。渐渐那些爬山虎开始猖狂,它们未能从厨房的窗户钻进来,又选择了母亲房间的窗户作为突破口。
以前听母亲说我有一个哥哥,但每当我问起哥哥去哪了,母亲往天上一指便再也不说话了。最近哥哥回来了,我高兴极了。每当哥哥在的时候,那爬山虎就不动了,缠着我的声音也一并消失。可奇怪的是,哥哥从来不跟除我以外的人说话,也不爱吃饭,他说那是因为他只喜欢待在我的房里。我怕哥哥饿坏了身子,于是每次吃完自己那碗,还会再添一碗给房里的哥哥。
不久后母亲领着我去了医院。那医生坐在棕色的椅子上,离我有点距离,不像平时看病那般近。他前面询问了几个愚蠢的问题,例如筷子的用途、性别是什么、桌上有什么之类的。他似乎把我当傻子了,此人可能不值得信任。
“你带着饭去房间里给谁吃?”
“给哥哥。”
“你哥哥一直在你房里吗?”
“也不是,隔段时间会来。”
“这件事大概发生多久了?”
“半年吧。”
“除了哥哥呢?有没有听到什么,看见什么?”
“没......没有。”
我没告诉医生咯咯哒的事,因为提起她我就会难过。我也没告诉医生那可怕的爬山虎,父亲与母亲都未能战胜它,一个把我当傻子的医生又能奈它何呢?唯有哥哥才能镇住它。
医生问完后把母亲传唤进来了。他问母亲我出生后的情况,母亲便把我学步时的事迹告诉了他。“真是到哪都不忘这个故事呀。”我小声感慨道。随后他就叮嘱母亲绝不能让我一人独处或出门。
回家后,母亲给了我一个小瓶子,让我每周吃一片,每两周增加一片。这小瓶子上的标被撕掉了,还有明显被刮过的痕迹。我问母亲为什么要吃药,母亲说:“小时候摔坏了脑子,现在吃药补回来。”
这白色小药片我按时每周吃一次,连着吃了好几个月后世界变安静了。咯咯哒不叫了,爬山虎不动了,哥哥也跟着消失了,可新的问题产生了。我开始坐立不安,坐下去感觉不舒服便站起来,站起来后又想坐下去。想说话时下巴就开始颤动,然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母亲发现后告诉我只是药物的副作用,停药即可。
停药一段时间后所有症状都消失了。母亲是对的,药有问题,定是那把我当傻子的医生给的。只是没多久爬山虎又再次嚣张起来。
03/ 我是恶魔
哥哥不在的时候,母亲做的食物会活过来然后跳下桌子在家里来回走动,爬山虎也会趁乱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挥舞着卷须,以此来炫耀它的刺。这情况持续多年未变,恐惧逐渐吞噬我的大脑,终于有一日我忍不住告诉了母亲。
“不要再宰动物了。它们会活过来,家里已经快塞满了。”
“你说什么?” 母亲似乎感到诧异。
“哥哥不在的时候,它们会活过来,我受不了了......”
母亲瞪大了双眼,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她第一次用看异类的眼光看我。这感觉扎进心里,比爬山虎的刺扎得还疼。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只是小时候摔坏了脑子。”母亲皱着眉,眼里含着泪,“可不可以正常点?生活够糟了,我已经够艰难了,因为你我现在快成了寡妇!”说完母亲擦了擦眼角,这是母亲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
我这才发现,父亲在同母亲最后一次争吵后便消失了。除哥哥外,再未见过谁来我们家。
这时,爬山虎开始拼命敲打着窗户上的玻璃,厨房、客厅及各个房间都无一幸免,我害怕极了。本想带着母亲逃出去,可母亲的轮廓不知为何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随后渐渐消失在我的眼前。动物们开始狂躁地四处奔跑,十分混乱。钻进来的爬山虎将魔爪慢慢伸向那些动物,然后绕在它们身上仅仅勒住不放,最后将须端的刺深深扎进它们体内,努力吮吸着血液。鸡飞狗跳鲜血四溅,场面极其血腥恐怖。
我想救小动物们,可爬山虎发现了我,于是它扭动着如蛇一般的身体匍匐向我靠近。就在我不知所措时,哥哥出现了。他站在厨房门口边,手指向了母亲切菜用的刀。
我立即冲向厨房,拿起母亲平时用的刀挥向朝我扑来的爬山虎,可首次攻击却被它完美地避开了。这时我耳边传来了咯咯哒的叫声,原来咯咯哒也被袭击了。我在爬山虎未二次攻击我时冲到了咯咯哒身边,砍断了缠在她身上的爬山虎。只是这枝干甚是结实,砍断它们耗费了些许时间。咯咯哒虽被救了下来,但其他小动物们的血早已被吸干。他们的干尸僵硬不动,眼珠被紧缩的眼眶挤爆开来,定格在四周。
“砍掉门上的爬山虎逃出去!”哥哥突然大声叫道。此刻我已没空多想只能抱起咯咯哒,紧握着刀柄用蛮力砍向前方挡道的爬山虎,冲到大门前并拼命砍门上的守卫。也许是我太专心只顾前方,未注意后方也有袭击者。爬山虎的刺就这样扎进了我的身体,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发现我的双脚呈八字被绑在床的尾部,双手也被反方向绑在床头,如同一个试验品一般。有那么七八个人围着我,他们窃窃私语着,我听不清任何句子。没多久他们便走了,可没人打算帮我解开这绳索。
用这种奇怪的姿势躺着不动,身体是极其难受的,鼻子痒的时候,我也只能靠侧着头用鼻子蹭肩膀来缓解。有那么几个钟头,我只能盯着窗外的树打发时间,后来终于有人来了。
“这...是...哪?” 我颤抖着,真害怕他像书里的外星人那样推我去实验室,然后把我活活解剖了。
“医院。” 那人帮我松绑以后便快速地离开了,仿佛这里有鬼似的。
我在这医院待了一周后,母亲才来探望我。
“我怎么在医院了?”
“这里安全。” 母亲低着头。
“可这的人都很可怕,有每天蹲着不动的、有每天不停旋转的和成天傻笑的。咯咯哒呢?爬山虎有伤着您吗?”
“……” 母亲沉默不语。
“我是不是病了?”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宝贝,绝对没有。咯咯哒……被你哥哥带走了,爬山虎……爬山虎被哥哥消灭了。”说完母亲流下了眼泪,那是第二次母亲在我面前流泪。
“我们回家吧,带我回家。这里要吃药还要打针,那针刺得我好痛。我想回家。” 我哀求着。
“还不行……我手头还有事情要忙。你乖乖听话,如果难受了就睡觉,多做一些美梦,没多久就可以回家了,好吗?”
“嗯……”
母亲走后我便极少看到她了,哥哥也不知去哪了。
我闲来无事会观察那些病人。隔壁张叔每日守着他的宝座,其实就是个沙发而已。据说那沙发是他女儿送来的,倘若旁人稍稍碰下,他便会尾随那人一整天然后用奇怪的眼神瞪他,想想就毛骨悚然。还有最后那间病房的李爷,他把所有水果看作人参,总幻想自己在下象棋,要不然就是打麻将。当然了餐食时间是最可怕的,你会看到无数怪人到处晃荡。
这地方人可待不得。
原打算自己逃出去,奈何院门口有三层大铁门还附带智能锁。这的看守可严了,曾有几个胆大的挑战者越狱,不过以失败告终。那些男白大褂们先抓住越狱者,然后绑他们一整天,以此杀鸡儆猴。听说被绑一整天极其难受,我便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偶尔会有外来的好奇者问我一些问题,遇到讨厌的我就不说话,遇到喜欢的就搭理两句。直到有天一个好奇者道出了我被关在这的真正原因:
原来我是魔鬼,一个舞刀的魔鬼。
04/ 梦境丛林
在这如炼狱般的地方待了一年之久,我渐渐遗忘了外面的世界。每日清晨女白大褂会将窗帘拉开,她走后我又偷偷将其合上,因为我已经无法适应太阳的颜色了 。动物们开始自由进出我的房间,起初我不以为然,可后来在恍惚间人也会变成动物,是那种长满獠牙吃人的动物。没有阳光的病房生出了苔藓和藤蔓,那些藤蔓时常缠在我的手腕与脚踝上,其中荆棘的刺还会扎进肉里。可不知为何我无法挣扎,只能任其摆布。
母亲说难受了就睡觉,多做一些美梦便可回家,于是我开始爱上了睡觉,可梦里也是这些情景,渐渐我也就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
一日醒来,那手上的藤蔓不知为何退去了,窗外大树的枝干先击碎了窗户上的玻璃,随后在墙壁上凿开了一个大窟窿。大树将枝干搭在地板上并努力挥舞着树叶示意我走上那木制的天桥。
终于可以逃离这炼狱了。
我慢慢向那窟窿靠近,站在木桥的始端,一缕光射来,刺得我眼生疼,许久才缓和。我顺着枝干看向外面,无数带着青苔的藤蔓缠在树上,四周到处都是这样遮天蔽日高耸入云的大树。不远处有一条河流,涓涓流水潺潺入耳,远方定隐匿着大片瀑布。
至此,我的生存之旅便开始了,我将面对那些吃人的动物,而此刻我还不知这险恶世界的生存法则……
(未完待续)
丛林生存开始了,但这绝不是睡前童话。
书中的每一页给你的每一夜带来的不是甜蜜的梦。
这里有着无数的黑暗。
但相信我,在黑暗里寻找到的光芒才是真正的曙光。
下一夜,飞不出牢笼的金丝雀
嘘,梦境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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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挑战营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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