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禅的状态是什么呢?就仿佛在静默无梦状态里刚刚醒来,无梦睡得最香,醒来的瞬间则最清醒,感受世间的一切非空非有,一切如幻而又真实地存在。
从禅定中走出,其实亦无有出入,仿佛神话故事里的盘古,在混沌中醒来,用利斧开天辟地,一体的时空瞬间分裂,时间和空间出现了,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混沌初开,二元对立的世界也就立刻出现,只有在禅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妙趣横生,整个宇宙万有为一体。于一毫端,现宝王刹,于微尘里,转大法轮。如果没有证量,如何理解这不可思议,禅是思维修,又超越思维修。
混沌,如花含苞欲放,能量最高。思维,如摆动的钟摆,在两极中摆动,万物本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顾此必失彼,有荣必有枯,有高必有低,有因必有果,一旦思维,一切相对立的都随之产生,黑白,美丑,高下等,凡夫就这样在这对立思维里不断造业,不断折磨自己,是是非非里去消耗这难得的一生。
时间大到亿万斯年无穷大,小到分分秒秒无穷小,空间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如乾坤二卦大门打开,磨叠相荡,六十四卦阴极阳生,阳极阴生,周而复始,都演绎诠释混沌一体,心物一元,万物与我同根,宇宙与我一体,故无缘大慈,同体大悲。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无法通过思维而认识世界本源,因为思维即身在山中,如盲人摸象,世界的支离破碎,只是我们分裂思维的产物,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还刚刚摸到第七识的边,他不懂第八识,却成为西方哲学和科学之父,这种分裂的二元对立思维,成就了西方文明,也给地球带来无穷的创伤,无尽的杀戮和战争,让人类的明天危如累卵。《圣经》里说,神创造天地主宰一切,这部主宰西方哲学文化的经典,却依然是在第七识里转圈,在我执(即对神的执着)里打转,甚至还没有转识成智,即第七识的我执转成性平等智,禅打破了第七识的界限,直接进入无边无界的空性,所以才无所不能,禅是一种临界状态,专注地活在当下,没有时空,完全进入禅悦的空性。
是不是人类离不开二元对立世界终究殊途同归?离不开生灭法门,只有禅为我们开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不增不减的,不垢不净的世界,把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乘坐宇宙飞船飞入外太空,他在回眸地球的瞬间,看到我们亿万生灵居住的星球,像一个蓝色的乒乓球,悬浮在永恒的寂静里。那是触动人心令人惊叹的时刻,作为第一个在外太空俯瞰地球的人,这是亿万地球人鲜有的经历,只有经历了,才能真实不虚的感受到,正如一个真正见性开悟的人,很难用语言去描述开悟的禅悦。
禅字造型,即是示单,禅即是显示一种最原始单纯本真的状态,混沌未开,心无一念,空空荡荡,窈窈冥冥,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道生一,后随缘应变,而生万象,道体本一,处在虚极静笃,摒弃诸缘,一念不生的如如状态,方能与道合体,远离二元,老子说,“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这是对道体的描述,禅与道合一,换一句话说,能让我们眼睛看见的,耳朵能听到的,手能抓住的,都是性在作用而已,随缘而造化。世人著相,如何参禅!
道就在这一片混沌中却清清楚楚,毫厘不爽。聪明的人,尤其现代人,终其一生也很难找到,每天千头万绪,面对扑面而来的纷乱信息,每一刻都心如猿猴,意如奔马,念念之间,生生不息,杂念纷飞,追名逐利,深陷其中。如梦幻泡影的一生,聪明人如何能如傻似呆,终日如愚,超越轮回呢?
有一天,憨山大师在禅行,站着入定,不见身心,入大光明藏,圆满湛寂,山河大地都影现其中,等到觉察,则明明朗朗,寻找自己的身心了不可得。当时说偈:“瞥然一念狂心歇,内外根尘俱洞彻,翻身触破太虚空,万象森罗从起灭。”
狂心歇处,即是菩提!凡夫俗子何时能歇呢?
混沌即是无知吗?非也,无知而无不知,处在单一的混沌无知境界里,转身即是内外澄澈,彻悟了宇宙之真相,在道体的空间里,和光同尘,得道人无需思维,也不思维,一如五祖说,思量即不中用!用即遍及一切,不用则退藏于密,一切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执着妄想,更没有名利权情的束缚,一切都是自自然然。随性而为,无不合道,随时动,随时止。世间万物只是赤裸真心显现,迥脱根尘,身在尘网却思在尘网之外,得大自由身,但一落思维文字,即已偏离第一义。禅就是这样而存在着,洞悉一切,但又无为而治。般若无知,随缘即照。法身无相,应物现形。
这就是禅,空如来藏,万法归一之源头,一切智慧之总源,所谓“释氏门中,不舍一法,真如理地,不受一尘。”若简单,简单到“饥来吃饭困来眠,只此修行玄更玄”;论复杂,复杂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禅不可思议,不可言说,写到此,我已经落入第二义,言语道断了,忽而想起南怀瑾老师的那首诗句,“为谁着相说参禅”。
还是不说了,用唐朝张拙的诗作为这篇文章结尾吧,
光明寂照遍河沙
凡圣含灵共一家
一念不生全体现
六根才动被云遮
断除烦恼重增病
趣向真如亦是邪
随顺世缘无罣碍
涅槃生死等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