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抱歉,没有成为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夏和今天在泡茶的时候,呆呆的看着浮在水面被开水烫的软趴趴的茶叶,突然间很执拗的拿起勺子把它们压下去。

可是不管她怎么压,那些茶叶还是会浮起来。

突然之间,她感觉有点清清浅浅的悲哀在全身蔓延,这种感觉,没有那种致命的夸张,就像你有个地方很痒,但总找不到具体哪里痒。特别难受的不舒服。

又觉得自己跟这些泡在水里的茶叶是一样的。就算浮起来那么一小会,还是会被无情的按压下去。

就像她每次对家抱有一点点幻想,最终还是会破灭掉。

昨天晚上她打电话给爸爸,快速又简单地问了些吃饭睡觉的问题。然后就两边都安静了。就这样时间好像是过了那么一分钟的样子。

爸爸说了句:搬好家了吗?

“还没有”夏和小声的回答。

“赶紧搬吧,吃饭了吗?”

“嗯,吃了”夏和边走边抬头撇下了挂在夜空中的又大又圆的月亮,突然顿住停在那里,很想问句没有我你们在那里过得很开心吧。当然她是没有勇气的。

“你现在长大了,要学会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不要总是吃零食。花钱不要大手大脚,你要自己靠自己了。”

“嗯,我知道”夏和看着月亮感觉鼻头有点酸酸的。

又安静了一会,可能是气氛太尴尬了。爸爸用带点不自然的语气问:“没什么要说的了吧,没有就挂了吧”

“嗯,那我挂了”然后快速按了挂断键。在她还小的时候因为舍不得总会等爸爸先挂,后来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改了这个习惯。

夏和把手机塞进帆布包里,仰起头直直地看着月亮。透过月光看过去,还能看到她脸上清清浅浅的泪痕。

这个时间段,小区里还是有人来来往往的。不过好在路灯比较微弱,夏和把自己缩成一团小小的身影隐藏在灯光折射的树影下。

然后她又把那天跟爸爸的对话又翻出来自虐了一遍。她想起来那时候,爸爸冷着脸以一副对她失望透顶和断绝关系的样子说出来的这些话。顿时心脏那里感觉又很憋屈的痛。

“你不像我也不像你妈妈,我们都不是你这样子的人。我这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我与人交往待人和善,孝敬父母。你妈一直都是心地善良,待人亲切友善。不知道你像谁。没有涵养,不懂尊重长辈大人,觉得自己读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一直只管任性,想干嘛就干嘛。”

当时夏和只记得低着头不说话,她一直都有种沟通障碍,明明想说清楚,讲明白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可是好像人到了一定年纪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丧失了表达欲。只好闭紧嘴巴,随他们怎么想。再不争气点,眼泪就唰唰下来了。

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他们大人颠倒是非的能力真的很可怕。

就在夏和还在沉浸在所谓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表姐过来了,约她见面,夏和心里估计是表姐想她了,所以美名其曰叫她过去吃饭,毕竟平时都不在一个城市。表姐叫安昭熙,是夏和姑姑的女儿。比夏和大五岁,人长的漂亮又大气。嫁了个好人家,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但是很年轻,一眼望过去就像很会打扮的女大学生。

夏和滴滴到了表姐发的地址,一进去就看见坐在窗边穿着红色大衣的表姐。夏和刚坐下,表姐就说:“怎么又瘦了,脸色也不好看。上次见你气色还好些。”边说边把菜单递过来:“赶紧点菜,饿死了。别给我尽点些素的,多点几个汤,你这身体需要补补”

夏和只好把刚勾上的生菜划掉。索性把菜单一扔“还是你点吧,我随便什么都吃”表姐叫来服务员指点江山,不出两分钟就完事了。

安昭熙点完菜一抬头就看见夏和在低眉顺眼的洗餐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特别安静的坐在对面瞬间就觉得很心疼。

她这个表妹从小让人省心,很安静,很听话,很懂事。别的小孩通常都会撒娇任性的要各种新玩具,她从来不对大人提任何要求,做人的原则就是遇到事情能委屈自己绝不委屈别人。就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活到了二十多岁。

“听我妈说,你跟你妈吵架了,你妈说你翅膀硬了,都会顶嘴吵架了”安昭熙边泯了口茶边用装作拉家常的语气问道。

“我哪有,我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用的着这么大反应吗?”。

“现在你妈见人就说,你已经三个月不叫她,不理她了,我上次回去一次所有人都问我怎么了。”安昭熙边说边学样子。

“明明是她自己让我不要叫她的,说叫她让她觉得不舒服,我明明是……”夏和越说越小,最后感觉是说不下去了,就停住了。

“你呀,不要总是这样子软骨头,你也要发个脾气试试看,人活在世界怎么可能没有火气,不发脾气,你就是太乖,太善良了。所以看起来格外的好欺负。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活一次,所以,你不要太乖。不想做的事情可以拒绝,做不到的事情也不用勉强,有些事能够辩解就辩解,不喜欢的话就假装没听见,我们生来不是用来讨好别人的,而是要善待自己。我知道你一向都很擅长忍耐,可是这样会出问题的,况且你出问题也没人会对此感到反思或内疚。你懂吗?”

“我心里完全明白,只是没有勇气而已,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那是我花了二十多年刻在骨子里的,不是说现在醒悟了,能够就立马可以改掉的。”夏和突然感觉今天来吃饭是个极其失策的决定。

“那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把事实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的清楚些。”安昭熙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夏和。

夏和征了征,脸上带些自嘲的笑容:

“以前我也想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摊开了说的时候,都感觉过了那个时间点。就算开起了头,也总会被带偏话题。

后来索性就不说了,因为对方不仅不听你的话,还会曲解里面的意思。再后来,我就懒得说了,反正也不会掉块肉少层皮。再后来我简直是顿悟,有时候我们完全没必要要让所有人知道真实的你,没有必要不停地向别人说明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这是无效的举动。那些人还是只想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有时候还真的不能轻易解释。”

“算了算了,吃饭吧。吃完饭,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吧。”

夏和洗完澡出来,安昭熙又开始吐槽:“你说你年纪轻轻,连睡衣都穿的这么保守。长衣长裤,又土又难看,难怪找不到男朋友。”说完顺便附带个白眼。

夏和顺手把灯啪的一下子关了,“话还这么多,又不是你穿,睡觉”。

“其实,我觉得吧。灰姑娘的故事虽然人人都喜欢,但那大多数只存在童话故事里,更何况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小时候,大家都对自己的未来有过无数的愿望和憧憬,但现实却是极少数人实现了梦想,而绝大数人还是过着既平凡又普通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安昭熙在黑暗的笼罩下说出这些话,把夏和吓的不轻。

她本来睡意满满,被吓的赶紧转过身来:“表姐,你怎么了。是你婆婆又找茬了还是姐夫怎么了,要不我们开灯再讲吧,你突然这么文艺,我怎么觉得瘆得慌。”

“没事,就是最近有点小伤感。死丫头,就准许你们年轻人整天文绉绉的,我们这种老年人就不能稍微风花雪月,看看星星月亮,谈谈人生理想哲学什么的吗?”

“不是不是,关键是你平时走的不是这种人设呀,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睡觉吧”安昭熙替夏和压了压被子,转过身躺下。

过了那么一两分钟的时间,不知道是黑暗这样的环境氛围太容易让人放松宣泄一些东西还是夏和实在忍不住了:

“表姐,我觉得你还是找份工作吧。虽然我对感情婚姻没什么经验,但是我的想法是,结婚是两个人结伴而行的过程。

有时候婚姻里进步快的那个人,总会有意无意识的甩掉那个在原地踏步的人,因为人的本能是希望更多的探求生活的内涵和外延。当然,婚姻里的进步不一定要齐头并进,但起码要在你最原始的基础上有所进步,爱好、打扮、身材、工作、生活,总归得有一样。毕竟,谁都喜欢跟有趣的灵魂在一起。

还有就是,你如果有份工作的话,就能谁也不靠的独立生活下去,有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底气。”

安昭熙转过身来:“你还是这么敏感,有些事不说你都猜的出来,我最近是在打算找工作了。休息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有没有公司收留我。”

夏和轻轻抱了抱她,然后起身打开灯:“我去倒杯水喝,你要吗?”

“嗯,给我倒杯酒吧”

夏和走到门口用手握住门把的时候,用极其不自然的声音顿了顿说:“别担心,会有的。”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安昭熙望着从客厅流淌进来的灯光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你真的成为大人了,既难过又不动声色的大人了,学会了把悲伤、难过、沮丧这种类似的东西当成一日三餐默默咀嚼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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