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不会掉落在离开树干很远的地方。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也是事故。
幼年卡姆把无从消化的石头埋入深海,多年后长大的卡姆在心理医生面前极其坦然地说:“我像妈妈,我是个乖宝宝。”
然而,什么也挡不住隐没在海洋中的石头在流逝的日月星辰与大浪淘沙中浮出水面…
在卡姆经历的鼻窦手术宣布成功后,卡姆似乎终于可以有精力和能力重建自我——于是,卡姆的一个分身出现了,戴维,一个4岁的小男孩,他躲在玩具橱里画了抽象的三幅画,所有的画都在指向一个事实——卡姆幼年时曾遭受过外婆的性虐待。
卡姆被发现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简称DID,又称多重人格障碍,与精神分裂症不同,多重人格障碍是一种心理现象。
通过一步步心理观察,卡姆的24重人格逐一展现。
除却戴维,讽刺的是,克莱和斯维奇的存在意味着卡姆在幼年时也曾受到过自己母亲的性虐待(我把他们归为“受害者”)。“我像妈妈,我是个乖宝宝”,卡姆终于发现自己最大障碍的伤害来源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其中斯维奇既是“受害者”又是“迫害者”,他展现出极大的愤怒和破坏性,曾多次伤害大家共有的身体。
另外的人格,如巴特,负责强势封锁除卡姆外的人格,让他们保守秘密,不让卡姆知道痛苦记忆和其他人格的存在。佩尔,负责协调各人格之间的关系。利夫,负责冷静处理艰难复杂的问题。我把他们归为卡姆的“守护者”。
安娜和特露蒂,是两个4岁大的被男性性虐待的女性孪生姐妹。尘儿,是位13岁少女,也曾经历过男性的性虐待。这里并没有这几位女性受害者人格存在的明确解释,书中以此推断卡姆也许拥有遭受男性性侵害的经历。我却觉得她们可以被认为是“受害者同伴”,我认为是卡姆创造了有同样遭遇的女性人格作为互相理解的朋友,以此获得安慰。
整整24个分身。幼时的卡姆对于亲人的依赖性使其没有能力对母亲和亲人的伤害表达愤怒和攻击性,这些负面情绪只能极度压抑反作用在卡姆自己身上。由于无从消化这汹涌爆炸的负面情绪,卡姆在自我保护中人格开始分裂,分身们被分离出去代替他去承担痛苦、愤怒、哀伤……而主管人格卡姆便可保留着最纯真的记忆和品性。从文中可以看出人格卡姆是位友好、和善、温柔的男人。
其他人格的记忆、感受和性格特点在主人格卡姆那里是不存在的,然而他们却可如七巧板一般互相嵌合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图形。
这些各自鲜明的人格,就像住在卡姆大脑中一个个被遗忘的房间,“存在即合理”,每个人格都担负着承载苦痛记忆或对痛苦记忆调节的责任,他们默默地守护那些可怕的真相,直至某一天洪水猛兽冲塌了所有的墙壁。
即便卡尔的“共存意识”让他知道那些人格的存在,可卡姆却不愿相信这些人格存在的合理性,他不愿相信自己的母亲和亲人曾给他造成伤害,他宁可希望自己是疯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神经错乱引起,他宁可认为被伤害的事实是自己捏造的故事。
另外,他因为对表现为正常人的渴望,以及不想使自己深爱的妻子瑞琪和孩子凯尔害怕和失望,卡姆一直在排斥自己的这些人格,并对自己无法控制人格交替而产生的错乱深以为耻,他一直在否认和不满自己身体里居住着许多同伴的事实。这样的压抑下,两个新人格出现了:怀亚特和莫扎特。
当妻子瑞琪同卡姆亲热时,克莱的人格突然蹦出来,创伤后应激障碍使克莱想起侵犯过他的妈妈,他对瑞琪结结巴巴地喊出:“妈妈妈咪,不要。”这次人格交替的失控导致他们的夫妻关系被推向悬崖。
而妻子的疏远,使痛苦而自卑的卡姆更加压抑其他的人格,而这却导致了斯维奇的暴力行为。斯维奇因为卡姆的忽视和回避,作出一系列的反击:他为了报复卡姆而开始虐待大家共有的身体,一次次割伤右手臂,写血日记,直至用铁锤砸烂了右手……
书中,卡姆的每一次遭受挫折和打击后对自我的隐藏,对情绪的克制,对分身的压制,都会导致更大的分裂和恶化。
治愈是一段步履维艰的行程,每一步都有痛苦、失措、犹豫、彷徨……反反复复。慢慢地,斯维奇开始认识到这个身体是大家共有的,伤害卡姆便是伤害所有人;巴特认识到出现心理问题的不仅仅是卡姆,而是居住在这个身体里的所有人;而卡姆则不再自责否定自己,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个人渣并不是疯子,因为所有的分身他们都不是人渣也都不是疯子……
卡姆鼓起勇气录下录像访谈,所有的人格通过同一个身体,表达了突出的,鲜活的自我和对大家的不同期待。看过录像带后,克莱流下眼泪,因为不知道自己竟然有着这么庞大的身躯;尘儿十分哀伤,因为自己竟然居住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而卡姆终于坦然地承认自己为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再也不逃避。
在卡姆的治疗过程中,家庭给予了卡姆巨大的帮助。当小凯尔说:“多重人格并不可怕嘛”,他大抵没意识到自己孩童式的理解和包容给予了这个家庭多大的修复力量。
而卡姆在辞掉工作并搬家之后,他意识到要成为自己心智的主宰者,自己的医生,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位心理学博士,为自己医治的心理学家。
作者卡梅伦·韦斯特将自身的经历写于这本书,目前,虽然有新人格的出现,他的大多数交替人格已经渐渐融合和沉睡,仍有的几个人格相处融洽,实现了“我”和“我们”的和解。
这让我想到毕淑敏在散文中讲到过“柳枝骨折”这一生物现象:柳枝折而不断后可以形成更坚硬的树瘤,人骨也具备这样的生命的本能。愈合惨痛的伤口,形成比原来更为健壮的组织——卡姆的修复之路仍在继续。
近几年多重人格障碍在书籍和各种媒体中大火:我看过的就有十几部。《24重人格》是我在十几年前看过的一本书,它不仅是一部心理学著作,也是部文学著作。卡姆的头脑同大海般宽阔澎湃,又可细致如春芽之上蚂蚁爬过的骚痒,他擅长比喻,每个比喻都真实而熨贴——这可能同他的多重人格也有关系,据说多重人格者脑容量大多较大,不乏许多聪明人。
心理情绪同水流,没有抽刀断水拦截终断的道理,一味阻隔反而会导致决堤。痛苦、哀伤、愤怒、拒绝、否认……黑暗的那面心理情绪被压抑被埋藏,它们并非消失不见,而是在废墟里悄悄滋长。
而对待伤害,不幸的卡姆在幼年时没有应对伤害的能力,而如今我们中的大多数却同他不同。上苍赋予我们的负面情绪必有他的原因,那便是划出界限,保护自我,维护权利,寻求答案。没有永不生气的圣人,没有必要逼迫自己阳光明媚无阴无霾无雨天。对待伤害,我们并不需要迫使自己全然的忍让和大度,容忍和原谅所有无意或刻意伤害我们的人,哪怕至亲。
当然,对负面情绪的处理并不只有发泄,还应该有疏导。此外,如果伤害实施者永远不曾道歉也不会道歉,我们大可饶恕自己急于归罪或宽恕的心,放自己一马,只有纯正的傻子才会碰瓷倒地放弃治疗——和解的最关键对象是同我们自身。
而治愈的开始,起步于承认、理解、接纳……和对自己无条件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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