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大学酒吧的故事
留晓酒吧位于当时成都科技大学东门外红瓦寺街的一栋独立平房,外表破烂得像待拆迁的危房,室内却别有洞天,而且通宵营业到拂晓,正合有仙则灵何陋之有的大隐之道,一时八方风雨汇聚于此。
老板姓朱,是个四十多岁的下岗厂长,形象儒雅而内心油腻,这一点与当时的许多大学老师们截然相反,教不少在他酒吧里当兼职服务员的文艺女生都着了他的道法,为之我还陪同我的乐队伙伴陈俊德去砸过他的店,此为后话了。
酒吧虽破,地段却得天独厚,正处于从九眼桥到磨子桥的一环路南一段的中间,而且是当年这一大片区域的独一份酒吧,也算是垄断性质的寡头生意了,好比今天中石油的加油站。
九眼桥一带历史上就是成都东向出川的锦江码头,滋生了众多时尚且文艺的街娃街妹,再加上周边的成都科技大学、四川大学和四川音乐学院、四川艺校和成都幼师的数万红男绿女,构成了留晓酒吧的庞大客源基数,几乎夜夜杯中酒常满,座上客不虚。
1988年的成都,也正是她最青春文艺的年华,之前尚不够开放从容,就像被校服束缚的高中美少女,此后又逐渐浓妆艳抹,老大嫁作商人妇了。
这一年我二十一岁,已是科大青鸟诗社的三年老大了,时常带着五六个诗社的兄弟伙们整夜泡在留晓酒吧里,就像是来收保护费兼看场子的,因此被朱老板主动特批为签字等同埋单,月底再信用结账的VIP中P。其实这个P中P的代价小得出人意料,每个月底结账才六七十元,一者消费低廉,一大杯国产白兰地才一元钱,二来朱老板对我志不在利,不时送酒或免单,三则经常会被萍水相逢的各路豪杰们抢单。
这年十月下旬的一夜,我又带着几个兄弟伙过来例行惯事,前半夜风平浪静,只有邻座几个漂亮的街妹喝多了开始唱起苏芮的”优柔的执着“,音线柔媚下酒,午夜过后牛鬼蛇神们陆续登场了,川音的杨帆牵着狗背着手风琴过来了,川大新闻系的何幸川和旷泉抱着吉他就像卖唱一样冲进来,唱起了齐秦的新歌“谁能够划船不用桨……”,紧接着川大新野诗社的刘泽和吴昊与陈大川也进来找我喝酒了,东北大汉刘泽三杯一过就脱光上衣,赤膊起立朗诵被他改编的“白天奉献给睡觉,夜晚奉献给留晓,我拿什么奉献给你啊,我的书包“。
二三点后朱老板见散客渐去了,就关上大门调暗灯光,放起靡靡之音,带头跳起了从重庆传过来的贴面舞,舞伴就是兼职服务员的川大和科大漂亮女生,都是经他挑选和调教过的,至此我才省悟他开这个酒吧的追求所在了。
1994年后当我因工作原故经常泡在北京长城饭店的天上人间和上海虹桥的银河宾馆顶层迪厅时,总是更加怀念1988年的成都留晓酒吧,方知乐不思蜀只是后主刘禅的言不由衷,世间乐事无过于蜀都彼地彼时,何况彼时正年少又轻狂……
2019~0609,追忆于海口大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