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辰未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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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桃花盛开的地方
“大家快来呀，快来女厕所。”
一声尖叫，响彻叮咚小学的操场。
巧在是小学间操前的自由活动时间，闻声赶来了不少同学。声音缘起处是操场角落的室外厕所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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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厕所，当地俗称也叫：旱厕。2000年前后的时候，乡镇的高中小学还是有这种设施的。
当然，学校的旱厕和当时农村个人家的有所不同。
个人家是因为在那个年代楼房还没有普及，多半住的还是瓦房，甚至有外来务工的人们只能租住当地住户的再建民房。
选在室外安置厕所，空气会流通些，清理也方便。
至于居住的房屋，瓦房，相对来说能好些，多半还是保留了百年前的老宅子外观，室内经过一番装修，远远看去，古风古气。
推门而入，富丽堂皇，欧式、中式、经济款、铺张款，各式各样。
而民房大致分两种，一种就是简易的红砖房，也叫倒置房，房盖是斜坡平的，还是不错的。
再一种就是板房，由一种石棉瓦制成墙、门、窗、脊，再拼凑而成，用铁钉固定，最后外观简单美化一下，房顶可以盖上油毡纸，一种含有沥青和其他杂质制成的防水材料。
板房纯粹就是为了省钱，简易房，出租，赚取房费，冬凉夏暖。
再说个人家的旱厕相对学校的会小一些，有的人家两个厕所，家人一个，房户一个。
一个有窗有门黑瓦红砖，门头一把锁。
一个三块木板搭，出口一席帘。
而学校的旱厕相就要大上好多了，缘的就是人口众多，坑少，憋着难受。
至于其他方面，学校的旱厕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一样的漏风，一样的漏声，一样的漏味。
当然，学校旱厕与个人家的旱厕最大的不同，或者说“亮点”是：这里除了安置糟粕，还会有幸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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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地方：因为缝隙看得到。
这里，也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暧昧的地方：特殊场所，老师多半不会来。
但总体来说，旱厕，不好，没有冲水设备，不卫生。
多年后回想起那段时光，除了一地散落的情书和发黄的纸张，还有怪怪的味道，不知道是青春变了味，还是本身味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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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声尖叫，闻声我为之一震。
在我和小黑一头雾水的赶到时，厕所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同学们围的水泄不通,期间还有从厕所里面冲出来的尖叫着的女生们。
打听之后，我和小黑了解了其中缘由。
原来这炎炎夏日，旱厕就成了苍蝇这些小小飞行员的产房，既有养料又无人驱赶，虽说偶有蜘蛛、蜻蜓、螳螂这些天敌出没，可鬼知道这些家伙的繁衍能力。
曾有数据显示，一只雌蝇终生能产卵4--6批，每批产量约100粒，总产量达400--600粒。
即使在华北地区，家蝇一年也能繁殖10—12代，按最保守估计，每只雌蝇能产生200个后代，则100只雌蝇只需经过10个世代，繁衍的总蝇数将达到2万亿亿只！
所以，小小飞行员们是全然不会理会那零星所谓的天敌的。
话说回来，这些小生物往年都是有的，可不知为何今年的产量极其的多。
这或许是因为我们祖国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正大踏步迈向世界的大舞台，作为华夏民族的小小生灵也不能拖了后腿，于是没命的繁衍着。
殊不知这可苦了我们这朗朗书声的叮咚小学，一条条拖着长长尾巴的小东西顺着上风口的女厕所结队的出来晒太阳。
乍一看，和水泥地面的颜色没太大差别，细瞧之，背脊一凉。
相反，阴面的男厕所要好得多，或许不是一个族群的原因吧，年少的我总能想得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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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眉目之后，我和小黑是不齿女孩子的小胆子的，正要大侠风范，转身逍遥去之。
“快来人哪，快进来。”
耳后传来熟息的声音。
是糖糖，对，就是她，那个一起跳过皮子的小姑娘，我笃定而坚信。
转头，正见糖糖扶着墙壁探出个小脑袋焦急地看着外面，眼神飘忽，四下扫视众人。
莫名的，我突感事情不妙，竟缩起了头，埋在人群中，不想最终还是被糖糖逮个正着。
不是糖糖眼尖，而是小黑那个蠢货自恃自己眼力过人，此时正和对面的糖糖遥相呼应，晃着胳膊傻乐。
自然，身旁的我逃不过了，只好强颜欢笑的招了招手。
“魄魄哥哥，你和文全哥哥快进来，快呀。”说着，糖糖紧张地向我们招了招手。
我心想这咋进去呀？女厕所，这么多人看着，进不了，肯定进不了。
扭扭捏捏的我没了主意，愣在那里杵成了木头。
糖糖见状有些乱了方阵，“快点呀，快点，没人上厕所，快进来。”
糖糖这一乱，我更加没了主意。
倒是小黑，不知哪来了劲头，大步向糖糖走去。
可能当时的我觉得面子上不能输了别人，也或许只是随了大流，于是小黑一动，我也不明所以地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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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里面，我发现还有一个小女孩，此刻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和小黑又是一惊。
糖糖简短的说了情况后，然后看着小黑睁大的眼睛开始不悦，“快点呀，想想办法，咱们总在这里也不行啊。”
小黑张着嘴巴看向我，意在征询我的想法。
我上手堵住小黑嘴巴，“闭嘴。”
小黑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紧闭嘴唇不敢张口。
糖糖捶了小黑一拳，“你是老大，快想办法。”
我在一边窃喜，却不敢正视糖糖的双眼。
糖糖急的直跺脚，这时角落里的女孩隐约发出啜泣声，让我心生同情。
小黑平日是个少言少语的人，现在更紧张地嘴唇乱颤，组织不出一段完整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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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外的状况太突然了。就在不久前，旱厕里满地的小动物肆意蠕动，突然一个声音高叫着。
“啊，虫子。”
然后众人开始注意到四处的波动，纷纷尖叫。于是，这群小小飞行员的宝宝们瞬间吓跑了九成的女生。
因为糖糖和她的小闺蜜在最里面的位置，没等如厕就出了这个大状况，惊得二人随着纷乱的人群想要逃走。
四下嘈杂的声音吓破了糖糖闺蜜的小心脏，愣在一处对糖糖耳语。
糖糖发出天真细语，但是极其坚定，“放心，有我在呢，我给你想办法。”
糖糖扶着尿了裤子闺蜜无助的壮着胆子借之一隅躲避，然后只身跑出厕所，巧在人群中寻到了我们，也就有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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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怎么办呐？魄魄哥哥。”糖糖晃着我的胳膊，寻求帮助。
“等老师来吧。”我只能如此敷衍而过，毕竟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娃娃。
小黑此时双目笃定，突然变得伟岸，“不能等老师来，外面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说着，小黑背起那已经哭成泪人的小师妹，回头甩了句“我去医务室。”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伴着大家迷茫的神情，小黑消失在人群中，随即我和糖糖紧跟上去，不经意间踩扁了几个正在扭动身体的小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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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现在是夏日最热的时候，小黑背上女孩的碎花裙子已然看不出什么印记，大家也就绝不会料到事情的真相。
但我认为：那女孩儿可能本就没什么事情，因为在昏暗的厕所里我就没有看到什么水迹，这或许只是八九岁的她故作夸张罢了，并且又哭鼻子，正可以表明她的胆怯。
遇到事情，我总喜欢编些理由，在心中一次次的为自己的懦弱开脱。
9
医务室的老师拒绝了大多数同学的来访，只是留下我们几个当事人在场，询问过程。
老师嘱咐我们绝不可以说出事情的真实缘由，若是别人问起，只说小学妹当时因为腿抽筋迈不开步子。
小黑犹豫地点点头。
床上的女孩羞羞嗒嗒地看着医务室老师，“老师，可以让那个哥哥陪我呆一会儿吗？”
老师笑着点点头，带着我和糖糖走出门。
关门前，老师回头对一脸无助的小黑点点头，“这是善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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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班级，我已无心听课，心中在预测小黑和那女孩聊些什么，担心会不会被二人看出自己的懦弱。
当完成了半节课的时候，小黑敲敲门，对班主任点了点头走进来。
教室一时间起了波澜，在班主任说了两声“安静”后，才渐渐闭上嘴巴各自，只剩椅子与地面发出轻声的急促扭转。
我开始发现，其实除我之外仍然有人在关心着这件意外之事。
小黑带着安心的表情，迈着稳健步伐的走到自己的座位，弯起嘴角坐下，未说一句话。
见小黑熟练地掏出课本开始听课，我在心中和自己打赌，他会不会随手翻到画着他的模样的抽象派漫画，并且当看到下书的作者名字时会不会对我大发雷霆。
然而小黑只是安静地看看书本，又看看黑板，然后拿出笔杆刷刷的在本子上作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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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我飞也似的冲到小黑的座位。
不等我开口，小黑口气平淡，“医务室的老师给她家长打了电话，请了一天假，被父母接走了。”
说到这时，小黑竟好像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他从哪个电视剧学成了小大人，可能，每个男孩子打小都信奉着英雄主义吧，但我佩服的同时心中也有些摒弃。
我白了一眼小黑，尽量潇洒地走回去，心中也放下了巨石，小黑没提，自然空气还是平静，骄傲依然围绕着我。
对了，那个小师妹叫做：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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