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的Affogato

佛曰:我执,是痛苦的根源。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错事,而是错心,事情错了可以改正。心错了,还会继续做错事。

我不会讲故事,只是把身边真实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1.扶桑花和金龙鱼

梅姐的老公和我爱人是同事,因为相处的很好,我和梅姐也很熟悉。

梅姐家是一个三四楼的小跃层。

上午9点多,接了老公的电话,我匆忙和单位请了假与老公一起赶到梅姐家的时候,梅姐家外面的楼门虚掩着,屋里屋外进进出出很多人,声音嘈杂,淡蓝色的烟雾缭绕,阳光照在宽大明亮的玻璃窗上,显得客厅里更加温暖明亮,窗台上红红的扶桑花开了满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葱葱茏茏;宽大的鱼缸里,一条金龙鱼正不安地摆动尾巴游来游去。

看到我和老公走进来,梅姐哭喊着扑过来抓住老公的手,“大森,你告诉我,建国是不是在单位上班呢?他早晨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会出事呢?啊?大森,你告诉我,建国在单位上班呢,他好好的。我早餐给他熬了红豆粥,做了他最爱吃的白菜肉包子,他吃了三个呢。我们建国可爱干净了,早晨我帮他找的深青色的薄风衣,挎着小包,可精神可利索呢!他怎么就出事了呢?……”

梅姐使劲摇着老公的手,嚎啕大哭,哭一阵说一阵,在她心里,她的老公建国是她早晨亲自送出门去,穿着帅气的深青色风衣,挎着精致的小包,是带着她无限的爱意到单位上班去了。

她喃喃地,哭一阵,说一阵。“建国走的时候是我亲自送出门去的,普普通通的风衣,让建国一穿显得可精神可帅气了。他和我说是上班的,他怎么会死在朝阳公园里呢?大森,你是他们单位的领导,你快告诉我,建国在单位呢,他在忙呢……”


哭着哭着,梅姐又昏过去,亲朋们赶紧掐住梅姐的人中,好半天,梅姐才缓过来。

梅姐的哭嚎声声揪着我的心。看着窗台鲜艳的花儿,看着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房间,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对这个贤惠的女人说什么好。估计此刻,她的刚上高中的儿子、她的所有亲朋都和我一样,不知道该和梅姐说什么才能安慰她。

我能告诉她,“建国真的死了,而且是被他的情妇杀死的?!”


2.冰与火的Affogato(阿芙佳朵)


建国和晓萍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

两家的小区相隔不远,晓萍在一家闲散的事业单位工作,爱人在基层税务局上班,早出晚归。

晓萍在单位管理档案,没事的时候常常下了班就打麻将去。十三岁的女儿初二了,她托管给课后班,用她自己的话说,现在的孩子课程太深了,我可辅导不了,赶紧花钱让课后班老师教吧,反正我尽心尽力了。

晓萍性格开朗,爱说爱笑,三十二三岁的年纪,站在人群里模样不是最出众的,但是打扮和形象很惹眼。有点方脸,但是妆容很好的描画成鸭蛋脸,高鼻梁,杏核眼,一张薄唇轮廓清晰,说笑间眼波流转,妩媚风流,更重要的是晓萍十分外向,和人交流语言幽默,不管熟悉不熟悉,总能马上让人轻松起来。

单位工作不忙,孩子又不用自己操心,晓萍成了麻将桌上的常客。每次三缺一,给她打电话准保随叫随到。小区附近很繁华,店铺林立,街角就有一家不错的棋牌室,可以在大厅玩,也可以几个人包单间。晓萍和小区附近的人慢慢混熟了,再说常出入棋牌室,人不熟,脸儿也熟。


又是周末,晓萍上午九点多才起床,孩子和姥姥去课外班了,爱人出去应酬,晓萍打了几次电话也没叫够人手。打算出去整头发,下楼习惯性地又溜达到棋牌室门口,想着没有熟悉的人就不玩了,看看热闹就去做头发。赶巧,建国那张桌也不够手。几个人就把晓萍叫过来玩。平时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都是脸熟。

麻将牌一码上,一交谈,才发现,原来几个人都是附近小区的,相隔没有几分钟的路。况且,晓萍的老公和建国还是一个系统的,建国在市税务局工作,晓萍老公在下属单位。那天建国手气非常好,连连和牌,赢得钵满盆满。

都是邻居,又是同事的,几个人都不在乎输赢,就是图个乐呵。大家一直玩到晚上七点多才觉得累了饿了。

建国说今天我赢,我请客。爱吃啥举手。有两个是男同事,和建国年纪差不多,就对晓萍说,“女士优先,你选地儿吧!”

“让我选地儿啊,这好么?”说着,晓萍眼角扫向建国,有点内向的建国说,“没啥不好,选吧,想去哪去哪!”

“那咱们去千代武料理。”

晓萍是气氛粘合剂,街头巷议,明星传闻、小道消息都能扯几句。时不时的几句玩笑,逗得大家开心轻松。

那一晚,千代武日式料理的海参刺身新鲜,甜虾软糯,鲍鱼劲道,牛肉豆腐香软柔韧,温暖了冬日,温暖了百无聊赖的情绪。

一口芝士,配上日式酱油再撒上木鱼花,几杯清酒,从未想过的搭配,让人觉得新鲜,这种新鲜刺激着味蕾,也刺激着微醺的男女。四个人都有点喝高了。

分手时,两个男同事叫了代驾先走了,建国酒量可以,负责送晓萍。看晓萍喝的脸红扑扑的,又有点热,细心的建国没有马上叫车,说满头汗出去吹风着凉,就在千代武附近的咖啡店坐下来。叫了杯阿芙佳朵Affogato(是一种近乎甜点的冰激凌咖啡饮品,一杯阿芙佳朵包括一份的意大利浓缩咖啡和覆盖在上面的意大利手工冰激凌球。)当热的意大利咖啡瀑布般倒入冰激凌中,混合出大理石般的华丽纹路,营造出冰与火大胆交融时。身体中酒的燥热浇灌一杯浓醇冰凉的阿芙佳朵,带来的不仅仅是冰凉惬意的感觉,还有着安宁平静,温馨与甜蜜。

一口热热的苦涩,再一口冰冰的甜,舌头恋爱了。这一刻,晓萍更醉了!

在棋牌室碰过很多次面,今天第一次正面接触,直到这一刻才正眼看看眼前这个并不起眼的男人——四舍五入勉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短面阔额,戴着一副深度眼睛,微微有点稀疏的头发,眼角两抹淡淡的鱼尾纹,有点发福,但没有肚子,身材保养还好,淡蓝色衬衣,灰色羊绒衫,三十八九的岁男人特有的成熟稳重里又带点内向和羞怯。面对他的细心周到,晓萍那么一瞬间心里一热,被人关心呵护的感觉真好!

但是,该回家了,快十点了,虽然老公不一定回去呢。

看来今天头发做不成了。


3.刀尖上的蜜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因为有情感,而情感又是那么不可捉摸,那么难以驾驭。

渐渐地,每次的麻将桌上,看不到建国的身影,晓萍就觉得好像菜里忘了放盐,那么喜欢的麻将牌码起来索然无味。而每次晓萍来,建国在的话,一定会悄悄叫一杯阿芙佳朵Affogato,送到包厢里来。建国不说,晓萍也知道是他送的,因为自己并没有叫外卖,因为自己并没说过喜欢吃。他却看到了,感受到了,记住了,并做到了。

建国有意无意地躲闪着晓萍看牌时不经意间递过来的火辣辣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越是躲闪,晓萍越觉得好笑,躲我干嘛,吃了你不成?偶尔隔一段,几个牌友也会一起去聚餐,饭后在KTV几乎是晓萍的专场。又唱又跳,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建国的目光由躲闪变得渐渐迎上去,交流起来。

没有提前预约,没有语言交流,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又一次牌局散后,却没有各自回各自的家。建国开着车带晓萍到离家十多里外另一个区的一家宾馆里。

一切是那么新鲜,那么火热,那么刺激,更是那么自然,自然得水到渠成。


两个像少男少女一样疯狂的中年男女,完事后,穿好衣服,若无其事地分头回到各自的家。

丈夫还没回家,女儿刚由姥姥接着上课后班回来,她嘱咐着女儿要听姥姥的话。女儿气鼓鼓地说,“知道了,我比你听妈妈的话。”

妻子梅走过去,递上拖鞋,帮建国脱下外衣,随手清理皮鞋上的灰尘,锃亮整齐的放在鞋架上。说一句洗澡水烧好了,没吃过的话饭菜还温着。我去接儿子下晚自习了。

恍恍惚惚地,晓萍的眼前都是建国的温柔和疯狂。她感受着回味着女人被呵护被征服,一面是海水,一面是火焰的刺激,那刺激就像阿芙佳朵Affogato,苦,又那么甜,甜的像刀尖上的蜜,她舔一口,蜜的甜,淡了血的咸,她觉得疼,可又舍不得那甜。她在心里暗笑,看不出,平时有点木讷内向的建国那么疯狂,这疯狂,她喜欢,她沉醉……

妻子梅说什么,建国没有听到,他的耳边全是晓萍疯狂又噬魂的娇声,让他觉得仿佛抽筋一般,没想到这个骄傲风骚的女人却那么容易被征服,愿意被征服,他为之欲罢不能,为之粉身碎骨,为之忘记一切……


4. [endif]酒醉与情醉

酒醉容易醒,而情醉往往越陷越深。

记得有人曾说:四十岁的男人最想做什么,答案是——想恋爱。一成不变的家庭琐事,一成不变的温柔体贴照顾,在甜蜜幸福中太久的人早习以为常。也有人说,天天吃饺子还得吃腻呢,结婚久了,貂蝉也都变成老母猪了。梅姐对建国来说就是这样。

晓萍看着年轻的丈夫天天在基层跑,为了点加油费也算计来算计去,平时除了工作回来就做家务的男人,在她眼里就是窝囊废,完全不懂情调。她一次次回味那种缠绵和刺激,那种暧昧体贴呵护。越回味越馋,就像饿极了的人,就想吃那个鸡腿一样,馋的恨不得立刻吃到嘴,馋饿到想买下整个炸鸡店。

他们一次次借着玩麻将去约会,在麻将桌上从眉来眼去到肆无忌惮的勾肩搭背,隔着桌子把腿放在他的腿上,感受着他的手偷偷摸摸的揉捏。她觉得甜,比恋爱的时候还甜,不,是醉。他觉得刺激,肾上腺每一秒都在膨胀。

每一次疯狂过后,她搂着建国的脖子撒娇,一次次问建国,“我们结婚吧,我和你亲不够,我想你。”她是真想。

建国一边舔着她,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好,我们结婚,我的小魔女。”他答的随意。

这样的一问一答一晃就进行了两年多。丈夫发现了晓萍的外遇,这个平时看着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断然离婚,带走女儿。没想到这正中晓萍的心思,离就离,你不离,我早想离了,她知道,自己离婚会马上结婚,因为她有建国。

当她把自己离婚的事和建国说的时候,建国显得很开心,“好啊,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专利了,省得和他一起我心里还不舒服。”


建国的话让晓萍开心极了,她想成为他的专利,更想建国也成她的专利。她一次次让建国离婚,建国答应着,说很快了,等儿子考上重点高中的。还有一年,他们就交往三年多了,他的儿子考完高中他离婚,他们结婚。

晓萍算计着日子。

她偷偷拿掉节育环,她爱建国,想给他生个孩子,想有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没想到很快怀孕了。她兴奋地告诉建国,建国惊讶地说,“怎么会怀孕呢?不可能吧。”

“怎么?你以为我老了,不能怀孕了?人家身体好着呢,人家才35岁,怎么不能怀孕呢!马上就有我们的儿子了。你快点离婚吧,别让咱们儿子等急了,你到底离不离啊?什么时候离?……”

每次的回答,都被搂搂抱抱,亲亲啃啃掩盖过去了。

肚子里的孩子六七个月了,晓萍急了,她记不清建国说过多少次离婚了,可是还没离,他儿子早都高一,马上高二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马上也快出生了。她想着今天必须有个了断……


5.绝断

“建国啊,建国……”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让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着梅姐,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如果告诉梅姐:“你起早做早餐,又精心打扮他出门的老公并没有上班,而是背着你,大清早去公园是赴情妇之约的,情妇用刀把你老公脖子抹了,颈动脉都割断了,你老公捂着喷血的脖子跑了没几步就倒下了,送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还有,你老公和他的情妇已经相处三四年了,除了你大伙几乎都知道。他们现在有孩子了,那个女人撇下上初中的女儿和丈夫离婚了,也逼你老公离婚,你老公不离,今天早晨,那个女的又一次把你老公约出来,说她和你老公的孩子也快生了,问你老公到底离不离婚,你老公犹犹豫豫又想搪塞,那个女人看着一天天捂不住的大肚子,气急败坏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刀,说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你,一刀把你老公颈动脉割断……”

我不知道告诉梅姐这些后,她还会不会这么嚎啕大哭,在她心里那么完美帅气的老公又背叛又无耻而且被情妇割喉而死,她心里会怎么想。她能不能那么绝断地割舍放下?


来往的亲友很多,大家相互无言,这个葬礼,这个送别,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尴尬的,如果不是看这梅姐人不错,我或许也不会来吧。

因为是怀孕妇女,那个女人需要生产后才能判刑,没人知道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未来,时间会给我们所有人答案——梅姐不肯承认的现实,那个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孩子,那个或服刑或死刑的女人晓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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