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并不知道在如此紧张而压抑的日子里,还竟然有更打击的事情悄然来临。在看到那个刺眼的52分以后,苹果感觉自己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却稳稳当当重重的砸在了心口,全身一股强烈的电流让身体禁不住颤抖,头脑紧绷的那根弦瞬间弹断,弹力准确的击中血管,顿时思想一片混沌。嘴里却极力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哎呀,又没过,算了,我都考了三次了,既然没过我也不考了”。室友无意间说了句“三次啊,代价好大啊!”仿佛像熊熊焰火,轻易就烧掉了她心里所有防线,让各种消极悲伤的情绪奔涌而出,在体内肆无忌惮。苹果拿过书桌上的一本《红楼梦》,破门而出。
天已经全黑,整个校园被黑暗笼罩,犹如此刻苹果的内心,阴森湿冷。冷风阵阵,夹杂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往苹果体内灌注着一股又一股凉意。苹果手里拿着伞,却并不想撑开,脑袋里充斥着“我怎么这么蠢,考了三次还没有过,别人都是一次就过了”的想法。神情恍惚走进了一个自习室,把写晴雯的章节翻了一遍又一遍。眼泪不可抑制的从眼眶似泪腺失控般顺着脸颊滴落在课桌上。为晴雯的遭遇伤心,更为自己的不堪流泪。
苹果第一次读红楼梦的时候,就觉得最应该被人心疼的晴雯而不是黛玉。心比天高,可惜身为下贱。个性张扬,至情至义。想要精彩的活出自己却是在残酷的现实中不得善终。苹果很疑惑为什么这样的女孩没有被心疼,当时就有强烈的“同境”感。造物者遵循着等级规则造出不同级别的人,却抱着戏谑玩弄的心态把非凡和普通的人放在同一条起跑线,造成众生平等的假象,还嫌不够刺激,给普通人注入自命不凡的思想,并给予他们只要拼搏,无限皆有可能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从小苹果并没有觉得自己普通,尽管她和身边同龄人唯一的不同仅仅只是她出生时差点让母亲难产而死。也许是家庭里好榜样的刺激,从小苹果的好胜心就特别强,小学的时候一直是第一名,每天身边围绕的也都是老师的赞扬,同学们的羡慕,以及家长们的赞美。然而每次老师们在班级表扬苹果都是说“你们要是有苹果同学这么认真学习,成绩怎么会这么差呢”,老师们和爸妈也是说,“你们家苹果虽然不是那种脑瓜聪明的孩子,但是那种勤奋的精神特别不错”。苹果慢慢才明白原来在老师们眼里,自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只是付出多,自然收获多一些而已。从此苹果内心那种鹤立鸡群的自豪感烟消云散,却坚持着用不断的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刚开始上初中的苹果成绩属于中上游,看着老师望着班级前三名的那种特别的眼神,苹果既嫉妒又羡慕。于是苹果更加努力的学习,总是会提前预习功课,课堂上踊跃发言,口头却说这个知识挺简单呀,我都不带预习,直接上课听老师讲就好了。每次考完后苹果都会静静站在一边听同学们对答案,然后默默的与自己的比对,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怕万一自己的答案错了会尴尬。努力让苹果的成绩越来越好,终于也成为了老师关爱里的一份子。然而在老师要求分享经验的时,苹果却会说自己很懒,并不怎么看书,想营造一种自己成绩好是因为天生聪明的假象。
高中的课业负担更重,苹果为了取得好成绩不得不更拼命学习,所以也慢慢无法掩盖自己的学习状态,伪装吊儿郎当的表面。高二分科,擅长文科的苹果更是为了证明自己,听取家人的意见选了将来就业前景好的理科。之后苹果每天都沉浸在题海战术里,心无旁骛,白天几乎成了老师办公室的常客,晚上睡觉梦里面自己都在进行公式推理。而日况愈下的成绩却让苹果心里越来越空,脑袋越来越沉重。高三那年,早上室友们都还在床上的时,苹果已经到了教室背书,中午全班都趴在桌上午休了,苹果在做题目,晚自习后大家都回寝室了,苹果还抱着小被子等宿管叔叔查完了教学楼后偷偷打开教室灯看书,实在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就直接趴在桌上睡。心里一直坚信着天道酬勤,并用文科思维仍然能学好理科作为动力鼓舞着自己。然而皇天还是如往常般辜负了她这个苦心人,苹果考的很差,在看到自己高考成绩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已经备受煎熬的身体和心灵都被扯成了千片万片,一点点地坠落,坠落,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黑暗无边……真的坠落了,四周一片漆黑,身子往后一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捂着脸痛哭失声,无边的黑暗和绝望让她浑身发抖,苹果想不通人生的规则怎么如此残酷和无奈,觉得活得好累好孤独,倾尽全力想要攀上心里梦想的高峰,却总是一次又一次跌落在悬崖绝壁边。
苹果以为大学会是一个一个新的开始,却残忍的发现,即使身处同一个大学,自己付出全部心力争取的竟然是别人高考极大失利的无奈归所。大一大二,苹果成绩还算不错,大三以后,大部分同学“浪子回头”,开始认真对待学业,苹果才痛苦的明白,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都仍然记不住的知识,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倒背如流,自己早出晚归死守自习室得来的成绩被别人轻轻松松就甩开好远。苹果觉得身体都如同抽空了般,形如枯木。那种所有励志规则在自己身上都成为了例外的可笑感,让苹果觉得自己的人生既充满心酸,又无奈莫名。想起屠格涅夫说过,幸福不管明天,幸福也不问昨天;幸福记不得过去,也不去想未来;幸福只存在于现在—甚至不是全天,而是眼前这一瞬之间。苹果竟有深深的宿命感,一直唯一执着的事情,却总是有意无意给自己当头棒喝,毫不留情。已经让苹果快要忘记幸福的感觉了。看着身边的人旅游,玩耍,谈恋爱,尽情肆意挥洒着灿烂的青春,自己心甘情愿与这些浮华欢乐绝缘,却最终在幻想编织的梦境里萎靡,腐烂。
苹果一直都不肯相信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自己天生的普通和平凡,宁愿自己被那种“成功源于不断努力”之类的毒鸡汤腐蚀,也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本身存在的差别,那种注定的高低。有些东西或许后天付出可以弥补,然而有些东西无论怎样的后天努力都改变不了,这样盲目的执着和比较,不旦无法证明不了自己改变的能力,反而让自己内心受到自卑与不甘的煎熬折磨,深陷于埋怨的泥沼,控诉着老天的不公,日渐失去了寻找属于自己幸福的能力。
也许如果早己清楚自身的定位,没有好高骛远定那么多可望而不可即的远大目标,而是怀着坦然的心态,踏踏实实做好每一步,自己会要开心一些吧,如果自己接受自己的普通,尽力让自己不后悔的去追求所爱,享受过程,而不是患得患失的控诉结果的残酷,是不是就不会感觉那么累,那么痛呢?
苹果不知道,苹果把《红楼梦》放在一边,拿出了笔和专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