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的爱情定义

今晚在下雨。

寒冷的空气带着水汽。

对面的女鬼很漂亮。

她的卷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红色的光泽。她身上的颜色很纯粹，唇是纯粹的红，眼是纯粹的黑，还有苍白的脸和抬眼看人时嘴角勾起的笑。

她穿一件圆领无袖黑色丝绸印花长裙，露出瘦白的臂膀，微眯起眼借着灯光还能看到手臂上的细小绒毛。强烈又自信的女人。就像一棵冬季夜晚里淋着雨的橡树，潮湿又沉默，有种野性的美感。

她在柜台上捡到一颗扣子，圆形的木质纽扣，应该从是哪个上班族的衬衫上掉落的。

涂着鲜红指甲的洁白手指摩挲着纽扣，她专注地察看纽扣上的细小花纹。

晏天看她看扣子看了三十分钟。

晏天觉得要说点儿什么。

他问她:“我该叫你什么？”

仿佛正在玩洋娃娃被大人惊扰的三岁女孩儿，她睁大眼看着晏天，睫毛浓密如一把小扇，垂下眼想了一会儿，说:“你叫我爱丽丝吧。”

晏天说:“你好，爱丽丝。可以帮我要一张疯帽子的签名吗？”

爱丽丝显得很高兴，笑着说:“如果我能见到他我会记得帮你要的。”

晏天也笑，视线落到她手上的扣子，问:“你觉得它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爱丽丝想了想，并不准备回答:“你觉得呢？”

晏天说:“一个留着寸头工作忙碌抽万宝路热爱古典音乐年少时想成为乐队吉他手毕业后却为了生活忙碌于商业谈判和客户开发的单身男人。”

爱丽丝笑了笑，笑容十分艳丽，像冬夜里盛开的红山茶“也许只是一个清瘦的英俊男人。”

她说话很慢，尾音上扬，带着一股江南女子说话的韵调“你们男人会因为什么喜欢一个女人？”

晏天懒得和别人讨论感情问题，说:“不知道，我喜欢男人。”

爱丽丝不在乎他敷衍的态度，接着说:“我以前喜欢一个人，然后我杀了他。他的头骨很硬，他的笑容很冷但血很烫，烫得我都握不住刀。”

晏天眨眨眼，说:“那个男人喜欢你吗？”

“也许喜欢……也许不……我不知道。他说的话很好听，可是他对其他人也说过好听的话。”爱丽丝回忆着说:“我分不清楚真假……我相信他说的所有话。”

一个“男友劈腿 美丽女友恼羞成怒将其砍死”的腾讯推送新闻类故事。

晏天不是很有兴趣，他转移话题“你对扣子有什么情结吗？”

爱丽丝一直在玩手上的那颗纽扣。

她怔了怔，说:“穿木扣子的棉衬衣，头发柔软眼神清冽，用柠檬味道的牙膏不用香水，在地铁上看曼德拉的传记，紧张时会解开袖口的扣子，容易感动的认真的男人。”

她转向晏天:“你喜欢这样的男人吗？”

晏天磨磨后槽牙:“那样的人怕是不会喜欢我。我这人太俗。”

爱丽丝点点头“也对。”

虽然被肯定了但晏天并不感到高兴。

他想了想，说:“我就搞不懂，这些人整天的情呀爱的，听个歌百分之九十都是情歌，分个手就要死要活的，一个电视剧男女主最少得分两次手最少得是个三角恋，为了爱情跟父母抗争……我儿子要是跟我抗争我打死他。人类感情就剩爱情一种了吗？”

爱丽丝很惊讶:“你还看电视剧？”

晏天说:“不好意思我的人设是个胸无大志、懒癌晚期、患有‘意志力薄弱[em]e120[/em]点奇怪/跌倒了就躺着/只对虚拟人物有兴趣’等精神疾病的御宅族。没有动漫更新时看看电视剧也没什么稀奇。”

爱丽丝点点头:“哦。你应该是单身吧？”

晏天舔舔牙齿，说:“起码我不会被砍死。”

爱丽丝笑。

她把扣子放在原来掉落的位置。叹口气“我本来还想让你对我说句情话……你不会说吧？”她抬眼看晏天，眼里带着三分狡黠三分笑意三分挪揄还有一分期待。

晏天撇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晏天坐直身子，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女鬼。

他的双手交握，平放在柜台上，身体微微前倾，嘴角紧绷，目光专注地看着爱丽丝的眼睛。爱丽丝发现他的眼睛睁大的时候很漂亮，瞳孔像剔透的琥珀，倒映着自己的样子。他就一直这样看着她。

爱丽丝觉得有点不自在想要移开目光，晏天突然笑了，是那种无意中发现自己寻找很久的珍宝的笑。

他看着她微笑着对她说:“我爱你，爱丽丝。”

他的眼神明亮笑容纯真，爱丽丝差点就要信以为真。

“什么嘛，这么敷衍。”爱丽丝撇嘴。

晏天又变回了原来懒懒散散的样子，耷拉着眼皮打着哈欠说:“世界上还有比‘我爱你’更好听也更好用的情话吗？”

爱丽丝摇摇头，站起身“我走了。”

晏天看着她走出了店门，从柜子里拿出曼德拉传塞进背包里准备出去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