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于2015年3月24日 微信
出门旅行,目的地是印度。登上飞机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报纸或航空杂志上寻找有方格子的那一页。一点不错,就是那种把9个数目字填充到九九八十一个格子里的游戏。对我来说,这是消磨时光最轻松最容易的方式。
这种叫作“数独”的脑筋操,据说是由日本人发明的,按照日语的发音,于是SUDOKU便成为了英语。如果你以为数独是一种数学运算游戏的话,便如同将袋鼠当作鼠那样的误解。
有时候忘记拿报纸,而航空杂志的那一页又被有同样嗜好的人捷足先登,填得满满的,或塗得乱乱的。我往往没有勇气向邻座借杂志,于是变的沮丧和焦虑。今天运气不错,翻到那一页是干干净净的,当然啦,新报纸是刚在机舱门口拿的。
顾名思义,你的任务是让1到9个数字各就其位。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一个萝卜一个坑,站成没有重复的一排,或挤在自己不可以和自己相邻的九宫格子里。听起来很绕口,很复杂,其实很简单,不需要任何计算,需要的仅仅是逻辑和耐心。就像朋友圈里最近流传的让人看了起鸡皮疙瘩的一排排字码,让你从密密麻麻的圆脸O中把混在其中的半脸C揪出来,否则你便有了阿兹海默症的嫌疑。
今天的邻座是个美女,俺不敢斜视,专心致致地为1到9们找位子。说实话,这跟一个人在职场中找位子有点相似,适合你的位子在一个九宫格里只有一个,被与你相同的人占了,你就得换格子。数独的精髓在于“独”,也就是唯一性,不需要攻略什么的,有人喜欢试,试得满纸荒唐,塗鴉一片,阿兹海默症便初露端倪。因为一旦试错了,所有的后果均无法挽回,只有从头开始。
数字可以重填,人生可以重走么?社会可以重塑么?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这种大试验的责任没有谁担待得起。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就要起飞了。今天的数独有点难度,不可能在起飞前完成。有的时候是可以的,而有的时候脑袋被转筋转到睁不开睛,于是飞机在跑道上冲刺的时候便睡着了。所以数独还有催眠的功效,一觉醒来,目的地快到了,于是强迫自己在落地之前完成。这时候往往要许个愿,如果怎样,便会怎样。俺知道这和求签的迷信本无二致,但一种成就感对于预防阿兹海默还是有所帮助的。
今天的数独真的有点难度呢,我被一个格子的两种可能性卡住了,是1?还是3?我知道只能二选一,而且必须找到唯一。于是许下一个宏愿,从未有过的巨大宏愿,然后耐心地反复查看每一个格子。有时候,对自己是老式学校培养出来的老脑筋有点无奈,因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就像有的人吃饭,满桌佳肴,无法同时享用,只能吃完一样再吃下一样。这种看来像强迫症的习惯,轮到俺身上便成了必须做完数独,才可以看视频电影。
这时想起单位里的同事老葛,他对数独的痴迷远胜我十倍。我只有坐飞机的时候迷恋它,而他每时每刻口袋里都有一个小纸片,出来抽支烟或喝杯咖啡的时候,便掏出来和1至9叫劲,也就是和自己的脑筋叫劲。换句话,是和阿兹海默叫劲,它像幽灵般站在每个人的人生旅途上远远地等待。
如今数独已经发展到更高的层面,九宫格演变为十六宫格,0到9的十个数字加上A到F六个字母,更加令人眼花缭乱,令人容易焦虑,俺产生了某种程度的恐惧,对它们敬而远之。
终于我发现眼皮底下早有一行仅剩一个空格了,灯下黑,嘟囔着填上唯一的数字,之后便轻易的找到余下的所有唯一了。有时候,关键的一步就在于它是关键的一步。
陆游吟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下飞机的时候,新闻报道李光耀仙逝了,这位91岁的老人终其一生为新加坡找到了自己的数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