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21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一直想在简书上写点什么,一直觉得要写出一篇最完美的文章作为简书的开始,可是没想到我在简书上的第一篇文章竟是以这样沉痛的心情来写的。

今天依然是普通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办公室,喝着刚买的原味豆浆,随手点开朋友圈,平静的心情被瞬间打破,昨天深夜我的三姨去世了。

其实昨天下午听妈妈说三姨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心里便隐隐的担心。说起我三姨,家境殷实,三姨夫又好性子,四个女儿七个外孙,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可是从我上高中到现在,三姨一直病痛缠身,十年来,我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手术,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真的无法想象这十年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小时候我最开心的就是去三姨家,基本每次去三姨家都是三姨夫开车来回接送,三姨给我准备各种好吃的,还让表姐们陪着我玩,给我买衣服和玩具,我最喜欢吃三姨烙的肉饼,又香又脆,每次都要吃好几个。

我父母都是上班一族,九几年的时候上班族的工资还很低,那时候三姨家是开厂子做生意的,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富豪,但是上百万的身家,随手买辆车都是价值二三十万的帕萨特,九几年买辆二十多万的车是什么概念?九几年二线城市一个百来平米的房子才不到二十万。我一直很羡慕几个表姐,家里玩具衣服堆成山,虽然我也是从小被爸妈宠大的,想要什么爸妈都给买,但工薪阶层的收入怎么也不能跟做生意的比。还记得小时候我不懂事,缠着我妈问为什么三姨家那么有钱,妈妈叹着气回答我:“你是不知道你三姨这些年有多辛苦,你三姨夫人太老实,不会说不会道,这些年生意上的事都是你三姨一个人操持,当年我怀着你住你三姨家的时候,你四表姐刚出生,我看着你三姨一个人又忙着挣钱又照顾几个女儿,从早到晚累的不行,我也劝过你三姨,不能光顾着赚钱,否则以后身体会落下病根,可是你三姨不听,总说要给孩子们多赚点钱。”

2009年,三姨生病住院,查出了肺癌,三姨夫和几个表姐一下慌了,赶紧把三姨转到北京肿瘤医院治疗,手术后三姨的命虽然留住了,但是随后两年心梗、脑梗、癌细胞转移又动了四次大手术,三姨的身体彻底垮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输液、吃药,人变得非常虚弱。我每次去看三姨,回来跟我妈说:“三姨每天都要吃很多的药,每次输液的时候表情都很痛苦。”,我妈就擦着眼泪说:“总算是把命留住了。”

三姨手术后每个月需要花将近两万块钱的医药费、护理费,虽然对旁人来说这是个高额的数字,但是对于三姨家负担这笔费用还不是问题,那时候我经常在想,小时候看到的三姨总是精神抖擞,走路带风,还经常带我去采花编手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后来我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忙了,去看三姨的次数也少了,可三姨还时常念叨着我,每次去看三姨她身体再难受也会撑着起来给我张罗饭菜,没力气去厨房做饭,就让三姨夫出去买:“小琨喜欢吃肉,你去多买几个肉菜回来。”我说三姨您身体不好,赶紧躺下休息,三姨就说:“你来了三姨高兴,坐起来跟你说会儿话,听你大表姐说你现在工作挺忙的,工资也涨了不少,三姨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但是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可不能像三姨一样把身体给累垮了,每次你来三姨都想给你烙点肉饼带回去吃,可是身子……”“没事三姨,等您好了天天给我烙肉饼吃。”

回忆涌上心头,鼻子就开始发酸,我又想到去年三姨生前最后一次手术的时候……

2018年9月,三姨身上又发现了癌细胞,这次是食道癌,医生说三姨因为动了太多次手术,元气大伤,现在不敢贸然做手术切除肿瘤,一旦身体承受不住,三姨就会在手术中醒不过来,妈妈听到消息后立刻赶到医院,告诉医生一定要做这个手术。我那时正在外地出差,没有及时得到消息,等出差回来后,三姨的手术已经做完了,看着三姨躺在医院里,身上插着各种输液的管子,脸变得比之前更加消瘦、憔悴,心里揪心的疼,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了这样。

这次手术后,三姨连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吃一口呛一口,根本咽不进去东西,只能每天输营养液,再吃点流食维持生命。表姐们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三姨,连出嫁到南方的四表姐也带着孩子回到了三姨身边,许是家人们每天细心的照料陪伴,许是孩子们每日的欢声笑语,三姨的身体略见了起色,慢慢能坐起来,慢慢能下床走几步路。

2019年2月4日应该是三姨最高兴的一天了,四个表姐带着七个外孙陪着三姨一起过春节。今年过年国家规定不许燃放烟花爆竹,所以不能像往年那样看到绚丽的烟花,但是那天晚上我在三姨的脸上看到了像烟花一样灿烂的笑容。还记得那天我陪着我妈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三姨在小区里散步,三姨对妈妈说:“我这一辈子啊,总觉得对不起我的女儿们,老大出生的时候厂子刚建起来,那时候也没钱雇人干活,就我和你姐夫两个人每天从早忙到晚,只能把老大锁在屋里,好几次回家喂奶时,看见从床上掉下来把头磕破了哇哇大哭的老大,只能心疼的抱起来哄哄,喂奶,然后又得狠心撂下孩子返回厂子干活,后来老二、老三、老四出生以后,我就让大的带着小的,姐姐带着妹妹,她们就是这么长大的,再后来厂子赚了钱,我给老大她们四个一人买了一套房,一人买了一辆车,可是还是觉得对不起她们啊,2009年我手术以后,你姐夫撑不起来这个厂子,我就把它给卖了,想着已经给孩子们都置办了房置办了车,这些钱就留着给我和你姐夫养老,等有一天我们走了还能给孩子们留下一笔钱,可是我这些年住院看病动手术,每年三四十万的开销,已经把这所有家底都花光了,以前拼了命挣来的钱都给了医院,现在钱没了,命也留不住了,我一直以为给孩子们挣钱是最重要的,现在明白过来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没了命,还怎么去疼孩子。”

过完年三姨开始出现昏迷状态,送到医院检查被告知三姨的癌细胞又转移了,这次是脑癌,医生说真的没办法再做手术了,三姨夫和表姐们哭的撕心裂肺,我开口想安慰,一张嘴话还没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三姨才63岁啊,年轻的时候受苦受累,好不容易打下了基础,表姐们也都结婚生子了,本该安享晚年了,可是……,这辈子真是没享过福啊。

就这样,大家把三姨接出了医院,让她在家里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日子,因为是脑瘤,三姨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了,几乎认不得人,也记不得事,可是每次见了我还会对我笑。从3月初到6月初,三姨熬了三个月后去世了,我想到一个星期前,三姨还摸着我的婚纱照相册说真漂亮,现在就已经躺在冰冷冷的棺材里,打字的手都在颤抖,眼泪止都止不住,让我几乎看不清屏幕。

“你姥爷家穷,你三姨小时候经常吃不饱穿不上,后来你姥姥有了我和你老舅,家里更是穷的揭不开锅,你三姨就辍学了去给人打工挣钱填补家里,那时她就跟我说以后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过这样的生活,跟你三姨夫结婚以后,什么挣钱你三姨就干什么,凌晨和面炸果子,收了早点摊就去忙厂子,还要种地卖收成,平时还接糊纸活儿这种小买卖,严寒酷暑没有一天停歇。”我妈面上看起来比表姐她们平静许多,但我知道她不是不伤心,而是再伤心也得忍着打点好三姨的后事,“你知道去年你三姨得食道癌那次我为什么坚持要给你三姨做手术吗?因为你三姨当时跟我说这些年她被病痛折磨的太痛苦了,动完手术身体肯定会更难受,而且又是一大笔开销,但是她还想看看女儿们,只要能看见女儿,不管身体多痛苦心里都是开心的,所以不管手术风险有多大,花多少钱,受多少苦她都想继续活下去,看着她的女儿们。”

我擦干眼泪劝我妈:“三姨走了至少不会再被病痛折磨了,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别像三姨那样。”我妈应了声哎,然后叫我出去拿花圈,我一出门被阳光晃了眼,看着被阳光包围着的花圈,想起小时候三姨带着我去采花编花环,在花丛中笑得那么开心……

都说现在的社会是一个急功近利的社会,大家像陀螺一样每天转个不停,忙着买房买车去彰显自己的社会地位,忙着升职赚钱去让老人子女过上更好的生活,多少人倒在去加班的路上,多少人倒在应酬的酒桌上,仿佛我们的身体是铁打的,永远不会倒下。

钱没有命重要,这句话我曾在无数的文章里见过,但都是苦笑一声,说的容易,这社会不挣钱行吗,孩子的奶粉钱,老人的抚养费,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我不去挣钱难道等着天上掉金子吗,可是当身边最亲近的家人出事时,我真的开始害怕了,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没钱给家人做手术,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人去世的电影片段比比皆是,可是有钱又能怎样呢,三姨还算是家底殷实,最后却也留不住命,赚钱的时候拿命换钱,可生病的时候多少钱也换不来命。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家人、爱人伤心,一定要好好惜命,好好的活着,真的,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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