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本不存在于一个人的生活词典里的词汇,却因为某些同自身特殊相关的人而变得与众不同。比如说,脏辫。
没来上海之前,曾在去裁缝店时看到梳了一头“麻花辫”的黑人姑娘。仔细观察下,那又不是麻花辫。因为她无意甩起的一根根粗辫子並不是编起来的,它们更像是被一双大手揉搓起来,成为了一团密密麻麻的东西。
当时,麻麻拉着我的胳膊拐到一边,如做贼般,悄悄向我俏皮地挤眼睛:你说,那是真头发吗。
第一次见到这种头发,说实话我也并不了解。我的发质最难打理。纱发,又是自来卷,想要做造型一定要先拉直的那种。但越是这样,对头发的损伤越大,导致头发干枯如杂草一般,当然,也有银两不够的因素吧。每每惨痛的造型经验过后我都会重新把“移植所有头发”放在了“成为富婆之后一定要做的事”里。但如果即使有机会整成眼前姑娘這种“假发”,我一定还是会慎重地考慮一下。
不過身为英语专业学生,我不能悄悄地回复麻麻不知道,那样会瓦解本宝宝在家里以熟读英语并一副了然天下事的光辉形象。我思考了一下,径直走到那等着自己衣服剪裁的黑人姑娘身边,开始秀我流利的二踢狗口语。
嘿,你好。我妈妈很好奇,你的辫子是真的還是假的。
是真的。
喔,她们真漂亮。
谢谢。
是真的辫子。我和妈妈说。
妈妈又问,你能问问是咋整的不。
在妈妈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我却扭捏着死活不再上前,忘记以什么借口搪塞掉了。不仅是因为我的二踢狗口语已经开始露馅,也因为那姑娘回复我这句话之后,便带着一副再也不想搭理我的表情別过脸去。
当时的我,在她脸上的表情中读到了50%不被理解的鄙视。剩下的50%“你终究会明白”的表情一直困扰着我……
几年之后,我来到了上海,搬到了一个青年公寓,刚开始,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个占着楼梯口房间的脏辫汉子在给客人们做纹身。我喜歡用印度发音叫他的名字,来衬托他的异域感。没办法,梳着脏辫的少年,无论横看竖看,都感觉不能和我在同一个时空同时出现在一个电梯,或者通向一个楼层。
后来,便天天都能看到一个脏辫发型青年在眼前晃悠,没错,我恋爱了,还是和一个梳着脏辫的小伙。
身为一个恋爱中的人,我的脏辫少年头顶每一条辫子都产生了意义,湿漉漉的要花三个小时才能干透的辫子们,在我眼里却成了最热辣的眉目传情。
关于脏辫,有一个不可考的传说。大航海时代时,加勒比海的水手有时会做远距离航行,他們会很久都没有办法做一次身体清洁,更别提洗头了。于是有一个对发型颇有造诣的聪明人便想出了这么一招。搓一搓揉一揉,就成了。估计由于脏辫的展示風格能够兼粗犷,去虱和装逼于一体,许多其他的水手也开始纷纷效仿。勒比海盗电影里的杰克船长的脏辫造型可谓荧幕经典脏辫代言。
脏辫的文化便随着这些水手们流传到了世界大陆上。
如果你做了脏辫,你就不用担心会有虱子出现在头发里。因为每一个试图那样做的虱子都已经饿死了。每根辫子头发的密集程度经过脏辫师钩针的精心布置,容不下任何细小的生物。因此,正如之前提到的水手脏辫可以维持很久的造型而不用做清洗,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试一试很久很久不洗头哟。但是所有试图这样做的脏辫小伙都已经成为了单身狗。而且我知道这样的说辞会给公寓负责人,对我讲述这故事的脏辫青年,狠狠的会心一击。
在这个公寓里,不会有人和我挤眉弄眼问我他們脑门上的那些辫子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的英语口语也早已能够以一当十独战歪果仁,但是我依然会在凌晨四点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想起麻麻多年前盛满好奇,如猫般灵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