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
脚踩云烟背负囊,不分寒暑采药忙。为救黎民沉疴疾,攀峰越险若寻常。——老僧采药
街市上有座青砖瓦房的院子,在夏秋两季挂牌收购山野出产的各类药材。暑假农忙之余,我们满山遍野的寻找各种能卖钱的根茎叶和花果种子,采回家晾晒打理,细心存放。
黄姜、蒲公英、金银花、车前草,这几样是创收的主力品种。山上各处的金银花都记在心里,阴坡阳坡、远近高低,估量着花期最盛的时候。蒲公英和车前草长在房前屋后、道路两旁,并不难找,但想积少成多也不容易。蒲公英是整根挖起来就好,车前草则是只要熟好的种子,一穗一穗的拔下来抓紧时间晒干,然后在簸箕里仔细搓出来黑亮的宝贝。赚钱最多的往往是挖黄姜,至今记得那两年流传有人在一小块地方就挖出了几十斤的暴富神话。
我们扫荡了很多很高很远的山,努力积攒,大约半个月去一趟收购站,收获最丰的小伙伴能卖到十多块钱。有次大家凑着去信合的柜台换了叠一块的新钱,哗啦啦的红色钞票格外招人爱。晃荡的空背篓和金色夕阳,一路欢笑和冰棒。流过的鼻血和磕碰的瘀青都得到奖赏。皮肤黑黄,一身污脏,言语轻狂,走路嚣张,全村人都知道,娃儿今天有钱。
野菜
开春时节,积雪一冬的泥土变得蓬松。找到去年长折耳根的位置,轻轻刮掉浮土,就能看见一棵棵粉红粗壮的嫩芽。回家洗净掰断,拌上碎辣椒撒点盐,舌尖心上,齿颊生香。再稍晚些时候,香椿长满枝头。挑最好的摘下来焯水切碎,破费几个鸡蛋炒出一盘,香气就飘满了整个院坝。
山间枯黄的蕨草堆里,朝气蓬勃的蕨菜裹着白色的绒衣抵御露水,我怜惜的把它们放进竹篓安睡。其实小时候没吃过蕨菜,都是焯水晾干了卖到小店里,据说有钱的城里人很喜欢。竹林里戴黑礼帽披白纱裙的小姐姐名字叫竹荪。她悄悄从黑乎乎的蒙古包里跑出来,活泼青春,而我闻香识美人。街上唯一的饭馆平日里会跟农户收些土鸡蛋和腊肉备用,临时送去的竹荪也愿意收下。那时候干部们都忙,常常在馆子里边开会边吃饭。
田边石缝里藏着小丛的野葱和野韭菜,纤瘦青翠,掐成段洒几滴酱油就能上桌。气味有些冲,用来下苞谷饭正合适。秋雨后松树底下零散冒出大大小小的蘑菇,赶对时间能找不少。母亲耐心的拾掇利索,烧旺蜂窝煤炉,放汤锅里和腊肉炖一起。全家人在清凉天气美美的打一顿牙祭。
屋后的天坑边有很多野黄花和野山药。以前不知道鲜黄花有微毒,会直接摘下来煮面。黄里带红的花瓣鲜艳可口,连面汤也喝得一滴不漏。山药爬满树枝的藤蔓上,结满了一颗颗灰不溜秋的脚板苕。拣大个的用竹签串一串,在猪食灶的柴火里烧得滋滋冒油。扒完皮果肉绿绿的香气四溢,常常迫不及待扔进嘴里,烫得跳脚。
感恩每一株滋养了童年的植物。
此致: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