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Chantek的红毛猩猩去世了,重度抑郁,享年39岁,它上过大学,学过手语,学会了骑车,喜欢吃冰激凌,懂得告诉妈妈“hurt”(疼),“feeling”(感情)。
人们教会了它爱,最后,放手了……
晚饭时,和朋友们讨起这个话题,众说纷纭,很快就上升到了人类的控制欲、残忍、自私等方面。撤掉碗碟换茶盏的档口,话题延伸到了普洱中黄曲霉素的存在。整晚没说话的阿扁提着壶突然说了句,如果没有让我见过阳光,我至少还可以忍受黑暗。
黄曲霉素就下架了,我们谈起了,阿扁的爱。
阿扁一点也不扁,高高大大的,最近惊天地泣鬼神的闹离婚,没见瘦,话是少了,一天也说不了几句。
在座的五位,或多或少旁观了阿扁爱情故事的起因、经过,以及现在正在努力想要的结束的结果。我买了“贵宾座”,从电光火石的第一秒钟开始,无广告植入。
阿扁和小白是因为长脚认识的,长脚是我的发小,还有大爷。第一次介绍阿扁给小白,两个人就对上眼了,那时候都很年轻,也就两顿饭的功夫,隔天就天雷地动的。但当时我们三并不知道,这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只是悲伤很晚才露面。
阿扁从小就一个人,父母常年在外,中学开始寄居亲戚家,听遍了冷言冷语尝尽了酸甜苦辣,所以面目向来寡淡,言词也少。长长的刘海总是挡住扁扁的眼睛,好像从来不看世间任何。小白不同,独女,掌上明珠,阳光明媚三千里。理论上,互补。
后来,阿扁慢慢变得爱笑了,眼睛依然看不真切,嘴角总是向上。
那时候,阿扁在200公里外的城市读大学,最后一年。不像现在人手一车,小白一有空就搭大巴去看他,给他带好吃的,带他去买衣服,走到哪里都拉着他的手。嗯,同校的还有我和长脚,我们俩像傻瓜似的跟在后面,戳眼睛啊。
有时候阿扁回来,跟在后面的人多了一个大爷,三个人戳眼睛。
唯一不变的是,每次分别,在人头涌动的大巴车站,小白跟阿扁抱头痛哭,真的哭到稀里哗啦,仿佛这辈子就要永别似的,每次,不,每周一次。第一次看见这场面,我是震惊的。看了几周,我就不忍心了,哎,看官入戏了。
村上春树说的:你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帮你挡住外来之物的人,黑暗中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来看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说想念你的人……
对阿扁来说,这11个人,都是小白。
后来,就毕业了。
毕业了,阿扁简直脱胎换骨,他被小白照顾得非常好,甚至,他学会了照顾小白。那个年代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微信,不然他俩撒的狗粮可以毒死方圆百公里的单身汪。
“你们结婚吧!”我和长脚、大爷,我们三个单纯的没有恋爱谈的80后年轻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堪比琼瑶剧的爱,发出了肺腑之言。
从来没有表示过存在感的阿扁父母,这个时候横空出世,表示——强烈反对。门当户对的千古遗训当然没有抵挡得住尝到了爱、学会了爱的阿扁的第一次反抗。他说,我一生到现在都被你们安排,这件事,我要听自己的!嗯,这句话,大概击中了高官父母的心,妥协了。
结婚后的阿扁和小白退出了我们的视野,偶尔露个面,也是恩施撒狗粮。我们以为,阿扁的人生终于可以温暖起来。
就像红猩猩Chantek,“妈妈”带他进入人类的生活,教会他感受爱、表达爱,以证明“人类行为究竟是先天遗传的还是后天学习形成的”。“妈妈”是成功的,她取得相当的数据,获得了一定的研究结果,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是成功的。
可是,Chantek呢?
小白像“妈妈”一样,把阿扁牢牢地专抓住,圈养。最后,放生。这中间,隔着血淋淋的现实的生活。
第二次横空出世的阿扁父母,依然是强烈反对,“退了步让你结婚,你却要用离婚来丢尽我们的脸?”“我一生到现在都被你们安排,这件事,我要听自己的!”这句结婚时撼动了父母的话,离婚时又再说了一遍,说服力,大大降低。
不想说谁对谁错,只是,生活远不止爱,最后上演的是十八般武艺。你想要得到你从未得到的东西,也意味着你要失去你从未失去的来换。
犹如开始爱的时候那么轰轰烈烈,结束的时候一样满城风雨。大概,一个人的风格总是有始有终的吧。这,也算优点吗?
我不想把阿扁的伤口撕开太大,毕竟,他正在慢慢缩回自己的壳里。所以,原谅我没有诉说更多细节,故事也许不那么完整。
不管黄曲霉素存不存在,有没有危害,晚上的普洱很醇厚,加上阿扁的故事,我们五个人,醉醉的。
或许在某个夜里,你会无端想起一个人,那个曾经让你对明天有所期待,但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明天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