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像一缕温暖的冬阳洒进心房,勾起了我些许童年的回忆。
我的童年也在城南度过,溧阳小县城里的“南门”。那是爷爷机电厂里分的员工宿舍,在一个类似四合院的院子里。院子里有着那个年代的特色“筒子楼”。楼不高,走廊却很长。每一层约住着十来户人家,每一层楼的正中也是一个长长的水池,每家每户都会在这里刷牙洗脸,洗衣淘米洗菜等,生活气息很是浓厚。
因为是员工宿舍,所以院子里有很多和爷爷年纪相仿的大爷大妈,大家都熟识,所以串门儿,唠嗑都是日常活动:早晨买完菜在一起择菜聊天;午后围一起下下象棋,抓抓桥牌;晚饭后坐梧桐树下乘乘凉,拿个扇子摇摇……我记得南门有两个菜场是大爷大妈们经常去的,一个是较近的大营巷菜场,那个菜场大门口有很多早饭和日常用品卖,那时候奶奶经常会买“黄花烧饼”吃(一种没有陷,烘烤得两面焦黄的饼,那时卖两三角一块,很便宜却很香),卖得火热的早餐还有“米饭饼”(可以包油条,饼软香,油条咸鲜搭配味道很好)、糍饭糕……有时奶奶也会带我去稍微远走几步的平陵菜场买菜,那边的菜场更大些选择更多些,而那里也有我喜欢吃的萝卜丝擦苏烧饼(五角钱一块,咬一口酥直掉,萝卜丝陷鲜香可口,现在已经没有这么便宜的烧饼了,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烧饼了),平陵菜场门口还有那种现做的切糕(其实就是过年时用红纸包着那种玉带糕,只不过现做的更好吃)……
筒子楼对面是一排平房,这样院子正好就被围城了狭长型,往里走一户人家,再往里走又一户人家,那棵乘凉的梧桐树便在这个院子的中间位置,那个位置住着一户退休教师,筒子楼一楼是他们的睡房、书房和客厅,对门的平房里是厨房,卫生间和饭厅。这户人家的奶奶姓程,大家都称呼她程老师,程老师时常会在书房弹电子琴,雅兴很高,有段时间还领着院子里的几个奶奶做有益身体的“香功”,奶奶时常去,我也会跟着一起去,夏天时他们家的地砖很是凉快。
程老师家有个孙子,就读于南门街小学,和我同一个年级,也经常会在一起写写功课,讨论讨论题目。南门街小学离院子很近,我对他们学校的印象就是黄帽子(上下学都要戴),然后音乐课老师会教竖笛,而我就读的城南中心小学(现叫第二实验小学)老师却不教,所以心里很是羡慕。院子里还有一个比我们小一岁的妹妹,也在南门街小学读书,时常会在院子吹竖笛,我很感兴趣,时常凑过去想学,奶奶知道了,让爸爸给我也买个竖笛,我就拿着竖笛跑过去和她一起吹,小姑娘有着小心思,有些指法不想教给我,后来我就自己试音,居然试出了低音部的5,6,7。自此,奶奶兴致也高,会给我报她们那个年代流行的曲谱让我吹,我都一一记了下来,什么《勇敢的鄂伦春》,《东方红》,《沂蒙山小调》等等,有时我吹奶奶就跟着哼唱,那段和着优美旋律的岁月一直在我印象里,美好无比。电视上有些电视剧的主题曲插曲也很好听,可我没有谱,我又去一个一个音的试,试出来一句兴奋得不得了,印象中记得的有《玲珑镇》的片头曲(应该是这个剧名,讲的是扇面美人的故事),还有赵薇和吴奇隆演的那个剧(剧名忘了,剧中赵薇饰演陆剑萍,吴奇隆饰演“闷葫芦”?),剧中闷葫芦经常会吹箫,那曲调很好听,现在还能哼上一句……
院子里的晾衣绳(杆)也像记忆中的那串音符般时常在我脑海里跳动,筒子楼的走廊很长,这走廊外侧也是家家户户敞开式的阳台,晴朗的日子里一排排衣服晾晒在那里,在金色的阳光中,在和煦的微风中,摇曳舞动。一楼的住户洗衣服也会搬出圆脚盆在场地上、走廊里搓洗,悠哉悠哉的,连那肥皂水的搓洗声在记忆中都是那么悦耳。小时候奶奶洗衣服,我会跑过将手伸进水里学着她的动作帮她一起洗,她总说不要你插手,快去看书!但是放假在家过年时祭祖什么的,奶奶都会分配我干些活,什么打扫啦,什么洗碗碟茶具啦,换季时让我把自己的衣物整理重置啦,也正因如此,在个人生活的自理上我从小就能打理好自己了。
回忆的思绪万千,一幕幕场景像电影剪辑般在脑海闪过:有奶奶用长脚盆给我洗澡的场景,有我胸前别着手帕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场景,还有炎炎夏日买一担西瓜堆在床底,订汽水的一筐一筐送上门的场景;有磨剪子菜刀的师傅挑着长板凳进院子叉开腿马坐在长条凳上打磨剪子菜刀的场景;有大爷们在自家门口修剪花花草草翻倒松土的场景,还有我在院子里学骑车的场景。耳畔似乎还回响起了各种叫卖声;家家户户炒菜的声音;夜里汽车来来往往打破寂静空气的声音……它们渐渐远去……
如今的城南已非城南,城南往南又规划了新城区,而那个有着粗粝斑驳的水泥墙的筒子楼和院子也早已被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甘露寺”的小区。甘露寺起先就是那一块的一个寺庙,在我读小学的时候还和同学去拜过那里的“神碑”,后来寺庙拆除,那块碑也早已被挪至那片区的一个交通主题露天公园中,继续接受着岁月的打磨……
旧事早已逝,此情成追忆。在淡淡的、浅浅的情绪中,我的眼前不觉蒙上了一层雾气,而内心,热流涌动:生命中出现过的那些人啊,他们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刻进了我的生命里,成为我成长不可或缺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