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汹涌咆哮，汪洋碧海泛起白波，苍穹似血，云烟赤中带墨，翻滚不定。

血色的海鸟杂乱成群，拍打着翅膀环绕盘旋在那云翻浪涌之间，忽聚忽散，叫声凄厉，海天之间，竟是风雨欲来的凋零绝望之意。

黛色山峦并未衔接在一块，而是被那翻涌扑腾的海水阻断彼此山峰之间的衔接，徒留山峰，宛如一座又一座的孤岛稳稳地屹立在那海浪之中。

一修睁开双眼，耳边隐隐传来女娃娇弱的抽泣声，呜呜咽咽，绵绵不绝。

“和尚、和尚，快、快看！”

墨言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一修撑着僧衣的长袖草草抚了两下眼角，忙打起精神来朝着墨言少年手指向的前方看去。

只见一青色鱼尾的人身少女，头顶珊瑚冠，眼下、背上点缀着奇异的族纹，体量虽小，肤色莹白，形容恣意，周身上下无一不留人一股满是奇幻的流畅飘逸之意。

然这鱼尾少女，冷不丁忽然听见了墨言好奇的叫喊声，仿佛被来人惊吓到了一般，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慌不择路的甩着鱼尾和长辫猛然扎身进了那翻滚的白浪之中。

“扑通”一声，溅起了丈把高的浪花。

青色鱼尾再猛地用力一摆，便迅速湮没在了碧色的汪洋大海之中，再也不见奇异的身影。

乍见这番奇异的景象，一修不由瞪大了双眼。

没想到神话之中志怪竟以这般的存在如此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虽说十多年修的禅心早在妙山溪岸不远之处的老树之下见到那山精还是野怪的耳朵少女的那一刹那，慢慢的自然碎裂，经此一来，自逐渐化成了云烟。

然，山中云隐寺，小僧弥一修，十年禅心，画笔寻真，得见，比翼双飞鸟，北海有鲛人。

“那个，那个，跑了……”

墨言少年脸上又是惊奇又是失落，脚底下的动作不停，前后来回蹦跶着，一手扯着一修僧衣的一角，一肉嘟嘟的手指向那鱼尾少女消逝身影的礁石之旁海浪翻滚不定的方向，断断续续的回首冲着一修喊道。

一修晃过神来，耳边传来阵阵波涛砸在礁石之上的震耳声响，神色惊异：

“刚才的那位少女，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鲛人？”

回想旧日禅房之中偶然翻阅的民间志怪的书籍画册，脑海之中浮现关于鲛人传说的事迹描述，不由沉思。

“据载，鲛人流泪，凝泪成珠，服用后有避水的功效。”

“吓跑了……胆小的……脚人？”

墨言的断断续续的童言稚语，一下子另一修从沉思之中醒转了过来，一时之间只觉得这稚子般才会有的童言童语真是天真的很，却也同样是令人啼笑皆非。

只是这念头也只是这么一瞬间的想法罢了。

一修正了正心神，一本正经的矫正道：

“是鲛人。”

忽地，一修被鲛人少女消失的礁石下的草丛之间闪烁的晶莹亮光给吸引住了心神，回过神来已走到了礁石边上的草丛。

“看，那里一闪一闪的，莫非是鲛人留下的眼泪？”

待俯身将那晶莹闪烁的物什捡起，摊在掌心之上时，才恍然发现这晶莹剔透的泪珠状石头的惊奇，水光波纹迭起之间，隐隐荧光一闪而过之时，有若海浪在其中翻涌。

一修看着掌心的鲛珠，想说什么，然瞧了一眼不甚在意的墨言，却又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

“先收起来吧，日后可能有用。”

然一修刚将那鲛珠装进了身后书箱的夹层之间，忽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山石震颤，强劲的海浪自汪洋之中翻滚而上，竟径直将二人砸倒在岸。

墨言站在那礁石边上的草丛之间，倒是异常幸运的翻倒在了那岸上，而一修却险像突生之际不幸顺着长得青苔的湿滑岸石滑进了翻涌的波浪之中，一修不善泅水，一落水中更是浑身失了劲道，沉沉的陷入了动荡的海水之中，窒息之下，不省人事。

“和尚、和尚！”

墨言见一修砸进了水里，慌了神，好在他会水，忙闭气跳下了水，艰难的睁开双眼，在昏暗的海水之中来回摆动手脚，顺着一修沉下的方向找寻而去。

四周鱼群来回游荡，显然在此时漫天的石雨降临之时慌了心神，不顾天敌，只论求生的来回成群游走躲闪石雨。石雨、鱼群，一时之间，使得原本就水下极其危险的境地变得更加的充满艰险起来。

“和尚、和尚、醒、醒醒！”

墨言一口气憋在胸腔之间，好不容易顺着水流将一修给紧紧抓住，可一修毕竟是个虽未能束发、却依旧是舞象之年的男子，即便墨言是精怪之身，不说修得千斤之力，便是百斤之力，也是十分的艰难。

一修此时呛水已陷入了晕厥，显然已听不进墨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闷声叫喊。

墨言见叫醒无望，便只能咬牙使出周身的力气奋力向上划去。未落至海底，水中却一片昏暗之意，好在此时苍穹似血，石雨如火山灰，在砸向水中鱼群水草山石之时，也给昏暗的海底带来了些微的亮光。

紧着这一丝的光亮，墨言奋力抱着一修沉重的身躯逆着水流朝着海面上浮去，靠着感觉往先前的岸边摆动着身躯。

石雨凌厉的砸在身上，竟发出了“嘭嘭”的声响，恍如火弹在身上炸开。

鱼群慌张的来回逃窜游荡，更是接二连三的重重砸在了两人本就慢慢失去力气的身躯之上。

一波又一波，暗红色的石雨，落在昏暗的海水之中，不见方向之下，一个不慎便被接连不断石雨劈头盖脸的砸中，鱼群来回往返窜游撞击，差点让墨言一个不慎之下，连带着一修一起砸在了一旁海底的暗礁之上。

“嘭嘭嘭……”

身心俱疲之时，一不留神，噼里啪啦的石雨重重的由上至下重重的砸在了二人身上，墨言苦不堪言，浑身力气消散的厉害，只觉得自己连带着一修正昏昏沉沉的往水底沉去……

“咕噜噜……”

墨言周身力气消散，身子疲软，只觉得一切都重的厉害，却一股脑的落在自己身上，终于憋不住了气，溺水几近翻白眼之时，却见得先前的“脚人”正矫捷的甩着鱼尾，穿梭在水底暗流之间，朝着自己跟一修落下的方向游来。

海水昏暗的厉害，“脚人”少女的脖间、周身的族纹印记，却散发着炫目的光彩，恍若仙人，水藻般的长发在海水之中飘散，族纹未能覆盖的皮肤隐隐有荧光浮现。

“救救、和尚……”

再从一片黑暗之中看见光明之时，转睛一看，竟是一休和尚躺在了自己的身侧，溺水至不省人事，气息微弱，微不可察。

墨言急的一个翻身趴倒在了一修身侧，焦急担忧的几乎哭了出来。

“和尚、和尚！”

“喂，是我救了你们。”

墨言有些泪眼朦胧的抬头猛然瞅着鲛人少女，“救、救救，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