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砚某
初中时学的课文，读到朱自清的《背影》觉得不能理解，一个背影而已，都是大人了，就算是离别，又怎么会哭。
终于轮到自己了，为一个背影红了眼睛，才明白这个世上有一种病，叫做，儿女的矫情。
（一）
小时候，爸爸妈妈感情很好，好到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多余的。他们结婚很早，生下我来很早，但他们的二人世界却很长。他们总是在一起，一起走亲访友，一起出去游玩，一起去外面工作，把我丢给奶奶。
小时候，印象中跟我待在一起的妈妈好像总是不开心，也很少对我笑。可能是我那时候太淘气，总是做错事情惹她生气。又或者，我是家里很强势的奶奶一手带大的，一定意义上是奶奶在她手中“抢”走了我，她讨厌奶奶，所以，也讨厌我。
有一次，我在街头嬉戏，人群中看见妈妈在跟一个很漂亮的阿姨聊天，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我忙跑过去，“妈妈妈妈”，还没够着妈妈的衣角，妈妈脸上的笑变成了嫌弃，“走开走开！”我真的走开了，从此不敢主动跟妈妈要抱抱。而我其实好久好久之后都很想回去当时问一句：“妈妈妈妈，是因为当时我穿的衣服因为嬉戏弄得太脏了么？”哦，妈妈其实是有些洁癖的。小时候，我曾经以这样的理由安慰了自己很久很久。
（二）
中学的时候，快中考和高考的小半学期时间，妈妈在我身边陪读。
其实对于这突然的陪伴，我是不适应的。时间和距离这个东西真的蛮可怕。我习惯了奶奶，习惯了身边的朋友，甚至也习惯了一个人，都是对于特意跑回来照顾我的母亲，我习惯不了。尽管，那是我渴望了很久，期盼了很久，也缺席了很久的母爱。
不习惯一个人突如其来闯进你的生活是怎样的表现？
她目光所及，你会瞬间紧张，甚至慌乱无措；晚上你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你的身体是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
不熟悉，对，充斥在两个人中间的就是那种不熟悉、甚至陌生的感觉。基于此，我没办法跟她提任何带着撒娇语气的请求，没办法对她做出亲昵的举动。这种感觉是难受的，也是无可奈何。
期间有过埋怨，觉得妈妈不爱我，从不关心我心情好坏，甚至不舍得花时间陪我逛街买好看的衣服。
所以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她其实不怎么爱我，所以我也不要把她放在我心里很重要的位置。
这造成了我与妈妈近一步的隔阂。
（三）
高考后，莫名去了距离他们很近的大学，长短假期，好像总有时间聚在一起。在一起处的日子慢慢长了，倒也莫名生出几缕亲切感来。
好像是不知不觉长大了，变得有些懂事了，渐渐地，也没那么刻意想抗拒她了，也会尝试着努力跟母亲靠近。
其实，母亲每次对我笑、认真听我说话，以及积极配合我一起去旅行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她还是自己蛮亲近的人。亲近，似乎是两个人努力的结果。也或许，她终于觉得女儿大了，变可爱了，不再是那个调皮捣蛋、脏兮兮的讨厌鬼了。
在觉得母亲做的饭菜可口并渐渐喜欢上那个味道的同时，我教会了母亲玩微信，用支付宝。知道她爱美，我便也教会了她怎么自拍好看，怎么美美地P图。她很聪明，学得很快，所以我也随便教会她了用淘宝、网购……母亲很开心，我也是。
感情大抵是需要灌溉的，只是养料不是水，是时间。长大和相处，拉近了我们距离的，也是时间。
（四）
当时间的指针拨到不久前的7月，母亲要独自回去老家处理一些事情。我竟有些不舍。
母亲好多年不曾坐过火车了，上次还是12年。
我送母亲去火车站，她全程有一点懵，在车站糊里糊涂不懂方向，接过皮箱和背包还有点手忙脚乱。最后当她不安的背影消失在检票口时，我甚至为她能不能顺利坐上火车无比担心。
而那一刻，也是我第一次觉得她像个孩子，是让人不放心的，是需要我来保护的孩子。我突然就有些难过，莫名想起一些过往，眼睛开始一点点变湿：
五六岁的时候，我跟着幼儿园老师新学了一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在外婆家接到妈妈电话忙唱给妈妈听，以为妈妈会笑着表扬我，但是她哭了。她哭着跟我说对不起。那个年纪的我不懂，觉得内疚：肯定是我唱歌太难听了，把妈妈都唱哭了。
三四年级的时候，妈妈回家，待过一段时间后又要去另一个城市找爸爸。走的那天，她送我去学校，路上突然停下来，抱着我不撒手，过了好久，我一抬头，看到她满脸是泪。
我似乎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些什么——
母亲结婚早，生下我的时候整好20岁。那个年龄，从小被外公和几个哥哥们宠大的母亲，一个人远嫁，其实自己也还是一个孩子，却要一边忍受强势的奶奶的各种挑剔，一边面对如一地鸡毛般的生活琐事。
所以，她不快乐，也还不懂得该怎样照顾好自己的小孩。她会犯错误，像孩子一样，而所有孩子犯下的错误都是值得被原谅的。
“宝宝，妈妈爱你。”我似乎突然回想起来了，被我尘封在记忆深处好久的，母亲曾在睡梦着的我耳边轻轻呢喃过的一句梦语。
……
（五）
其实哪有父母真的不爱、舍得离开自己的小孩，只是人活在这世上，为生活也好，为所面对的环境也罢，每一种情绪、每一个选择背后，总是有诸多无奈和不得已。
而我所谓儿女的矫情的病由，也不过是从不理解变成了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