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还是很沉溺于这种感觉。一个人安静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不理会别人的眼光。清晨,从永和买了新鲜的油条豆浆,然后步行穿过苏醒的城市,爬楼,喂猫,烧水,沏茶。
吃过早饭,照例打开笔记本,码上几行字。我喜欢把文档里的字调成黑体,黑体有种抱朴守拙的味道。主机工作时,键盘下面会不时传来一阵阵排风声,越发衬出屋内的清凉与寂寥。
一天能有一小时这样独处的幸福,人生就值得了。
屈指一算,老公不开茶楼已经六年。以前他忙生意的时候,我一个人上班、带孩子、做家务,日子流水般飞快,倒也没觉得孤清。后来他开始去单位上班,两个人天天同进同出,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反而不如过去坚强独立,井井有条。
女人呐!一旦有了靠山,就容易犯懒。
入夏后,几乎每晚我俩都要沿着兴华路遛弯儿纳凉,有时走到梨园附近腿累了,就在街边的木长椅上小坐片刻。他出门,随身携带的零碎很多,几乎每个口袋都满满当当。通常情况下,上衣兜里是香烟、Zippo,短裤的侧兜里,一边装着钥匙和瑞士军刀,另一边是手机和钱包,左手持一把拉坯紫砂壶,右手揉着两个大核桃,再加上他那个“地中海”的后脑勺,整个儿就是一满清遗老。
我常常跟他开玩笑说:“要是别看脸,光看背影,人家还以为咱俩是父女呢!”老公憨笑道:“不至于吧,不过估计别人会以为我是二婚,又找了一个小的。”路人哪里知道嫩草是他,老牛是我呢!
夜晚的兴华公园里游人很少,亭台深处,偶尔传来几声葫芦丝的低吟……老公坐在木长椅上小口啜着茶,两个大核桃在他掌心转个不停,但是一下也不碰。我的胳膊被草蚊子叮了一个红肿的大包,左抓右挠,痒的不行,他被我弄得心烦,就放下核桃,用指甲在上面掐一个小小的十字,问:“还痒吗?”
我很享受这一刻内心的宁谧与恬静,于是歪过头来靠在他肩上。他腾出一只手拍拍我脑袋,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越老越会撒娇!老夫老妻了,注意点儿影响!”我正身起来,白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道:“靠吧,靠吧!我的祖奶奶,孩子都要上大学了,还当自个儿是小姑娘呢!”
我似乎是越来越有女性的中年危机感了。原来穿衣的风格一直以线条简单,样式平实,色彩淡雅,泯然众人为参考指标,不知从何时起,我竟也开始留意起漫山遍野的小碎花,娇滴滴的软缎蝴蝶结,肆意绵延的蕾丝边,层层叠叠的公主裙了?!
总之,多年来被压抑的洛丽塔情结,统统连本带息的在这一年龄段苏醒了,像一块柔软的腹地,盛放着迟开的花朵。
去年,在网上买了一款香港产的睡衣叫做“维多利亚的秘密”。复古、灯笼袖、蕾丝边、粉底心形小碎花图案。在初秋,枕簟略凉的时候穿了睡觉,颇有几分“凉冷三秋夜,香添暖被笼”之感。那个棉质特别软糯,蜷缩起来躲进被中,仿佛整个人都柔若无骨似的。
梭罗说:“冬日更适合思考和理性,而夏天,就可以过着感官的生活。”他住在北美的康科德,夏季没有那么暑热,我想他的夏天大约和我们的不同,是微风徐来,清凉无汗的那种吧!
而我,爱冰啤、小菜、大排档,也爱T恤、短裤、人字拖……爱每一个如期而至的夏天,也爱这热气腾腾的感官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