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箱
在遥远的记忆中,我曾有一个小木箱,它是朦朦胧胧的,已想不起具体的模样,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我的脑海里,不时浮出,还有那美好的事和物。
上世纪六十年代,物质贫瘠,什么也没有,所以,小木箱成了记忆中的重要的东西,为我少年一段时间带来了许多欢乐。
1964年的秋天,我背着姥姥做的布书包,兴高采烈的到师范附小,成了一名小学生。由于听老师的话,学习认真,当上了一名小组长,收收作业,打扫卫生,敛5分钱的电影票等小事。
然而没两年,“运动”开始了,停课闹革命,我们也慒慒懂懂地跟着上街游行,宣传最高指示,帮高年级的贴大字报、看着挨斗的老师。
课基本不上了,父母三上班,上有老下有小,根本管不过来。
我们“放羊”了,疯跑,傻玩。去看两派辨论、打仗,斗走资派。天热了,到运河里祸祸水,天凉了,到附近的农地里拾东西,什么棒子头、瘪花生、红薯把、逮蚂蚱、捉蛐蛐……。
小木箱出现了,什么时候,如何来的,记不清了,好像它是一个木工箱,小巧、工整,老爸给我安上了一把小锁。
家里人多屋少,有了小木箱,我好像有了一块领地,有了自己的空间,陆陆续续的放进了自己的宝贝。
我依稀记的,放在小木箱的第一件东西是一条红领巾。在二年纪时,我们唱着少先队队歌,高年级的给我们戴上了红领巾,我是班里第一批入队的,可神气了。每天晚上摘下来叠好,压在枕头下。
后来,红领巾换成了红小兵的袖牌,有了小木箱,它也有了归宿。
那时,物质贫乏,虽然父母都在机关工作,生活也是紧巴巴的,更谈不上文化娱乐,书籍报刊很少。有时我和哥哥们用几分钱,去小人书摊租几本轮流看。
我把积攒的画片、年画等,剪好贴在书里,多了就成了一本好看的画书,宝贝似的放到小木箱里,同学或者街坊邻居小孩来了,拿出来显摆显摆,看的他们眼都直了,我又神气活现的锁进小木箱。
还攒了红红绿绿的纸,从反面用铅笔涂上图案,用小刀刻出人物、动物等画,又一本画册,铁梅啊、小孩啊、鸟、花什么都有。
没课上了,就去大街上撕大字报,那大字报贴了一层又一层,撕下来到废品站去卖,用卖的几毛钱去买小人书,放到小木箱,那可是我的私有财产啊。
攒糖纸,是我那时最感兴趣的事之一。我有一个同学,姥姥家是天津的,家境富裕,好像过去是资本家,她妈妈从天津回来,就给她带好吃的,其中就有糖果,那时,她有时给我一块糖,更多时给我糖纸。糖纸有透明的,油纸的,花花绿绿的,我放在书里压平,积攒起来,小木箱子里又多了一件宝贝。
后来,她姥姥家好像被抄家了,糖纸也没有了。我偶然捡到糖纸,回家来,用湿布擦干净,压在书里,过几天拿出来很好,我如获至宝,捡糖纸,攒糖纸,一段时间成了我的事了,有时重的、多的,送给同学,成了美好的回忆。
小木箱子里还有毛主席像章、红宝书、邮票等,成了百宝箱了。
上课断断续续,不是学工就是学农,我的书本放在小木箱里,其中有我最喜欢的一支小钢笔,紫色的笔身,笔帽上顶着一个小熊猫的头像,我喜欢极了,用它写写画画,不用了,就放到小木箱。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丢了,我很伤心,好像丢了大宝贝。以后用过许多支各种各样的笔,但总记得它,时常想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化,小木箱里的东西也变化着,有的送给了小孩子,如糖纸等,有的就扔了。
后来上中学了,搬了几次家,小木箱不知去了何处,但有一件物品至今还跟着我。
它是一件白色的石膏小女孩头像,制作简单,大大的眼睛,两个小辫高高挽起,抿着小嘴,稚气而娇美,表情栩栩如生。
她是如何来的,记不清了,反正搬了几次家,结了婚,生了孩,扔了不少旧物,这个小女孩一直跟着我,如今摆在我的书柜里,和其他的玉的银的摆在一起,一点也不逊色。
为什么没有丢了她,不知道,大慨是对少年时代的一个念想吧。正如时常想起小木箱一样,那是我遥远的少年时代。
每个人的历史长河里,都有许多回忆,一个人是无法选择历史和出身,我们被历史裹挟着,是历史的亲历者、见证者。感谢自己的历史,感谢那些记忆,不论是苦的还是甜的。
啊,我的小木箱,啊,我的美好而无奈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