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临安又见
如果还能再见她一面。
断桥,落日,余晖,又见临安。和记忆中一样,温柔如旧。
你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小巷,踏过青石板,片语不言。
熟悉的身影,静立断桥边,绝色的容颜,成长过当年,风华无边。
“月儿,你一定长高了许多。”
男子望着临安城的方向,目光一如许久之前那般缱绻闪亮。用尽力气抬起手,缓缓从染血的铠甲中拿出一方锦帕递给黎远,淡淡一笑,却还是那般玩世不恭的语气,“这个,是我从月儿那里抢来的”。
声音很轻,却带着无边的思念。在这寒风凛冽,刀光剑影的冰原战场之上,倍显清晰。
黎远低头看向手中,那是一方被保存完好的锦帕,锦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月”字。
“先生,今天讲什么?”
“就讲一讲我军凯旋吧。”
“凯旋?先生,我们胜利了?军队要班师回朝了吗?”
雅致画楼,座无虚席,却静谧无音。众人都知璇玑先生喜静。
上首一白衣男子持扇而坐,有小童送上清茶,俯首而退。
男子只一言,便垂眸饮茶。
却因此言,一石击起千层浪。
虽不显喧闹,却失了原有的平静。二楼的箫音依旧悠远,只是吹箫的人,却乱了心音。
一曲终了,方华将目光投向远处,眼前是精致富丽的亭台楼阁,还有那蔓延到天际的万里山河,那个方向的尽头之处,应该有你在策马扬鞭,张弓持剑,铁血丹心一片,去圆我们曾一起向往过的保卫国疆的梦想。
“终于要回来了么。”
女子转身下楼,紫色的衣摆被风儿牵动,轻轻摇曳,纵然一身罗裙,秀发披肩,却还是有着昔日方公子的那般洒脱与淡然。
缓缓路过那断桥,身影渐远。
“起风了,回吧”在她身后,看风吹过,带起了耳边的碎发,谢英奇想要为她抚平,却发现这个小小的心愿那么遥远。
他和她,咫尺天涯。
“回吧”熟悉的声音,恍若耳边。黎月儿转身探寻,却并无发现。
突然间的悲伤,不知从何而来。
转身回返。路过画楼,看到了那个手执玉箫的紫衣女子。
三年来,黎月儿时常会来这断桥。这里是临安城内离十里亭最近的地方,回城的人,总会路过这里。
相视一笑,各自路过,一南,一北。黎月儿与她并不相识,却早已熟悉。她每每来这断桥,总会遇到她在画楼吹箫,只是今日,望着那个已经渐行渐远的紫色身影,黎月儿摇头轻笑,她和她,却是都离开的早了些。
第二日,号声响起,打破了临安城的一方宁静。
我军胜利,军队回朝。
西窗下,佳人如画。
拿着绣针的指尖上,一点殷红。黎月儿心中一惊,近日来,总是心神不宁。
那抹殷红,好像当年,他为她点的眉间朱砂。谢英奇苦笑,如今,他却连简单的为她抚平伤口都做不到。
她看不到他,而他,触不到她。
“傻丫头,不要等我了”最后望一眼,望断满心的眷恋,军队班师回朝的胜利锣声响起,谢英奇的身影,也随着这胜利的欢呼声,在临安的朦胧烟雨中渐行消散。
后来,众人都道,那是场烽火狼烟,浴血之战。
“远,让她不要等我了。”
手中的那一方锦帕,依旧洁白,纤尘不染。黎远苦笑,你又不是不了解月儿,她的性子,我又如何劝的了。
“英奇,你…”
“他是我哥哥。我不后悔,也从没恨过。”
萧千烨,你想要君临天下,我便助你守住这江山如画。哪怕此后,各自天涯。
我不后悔,只恨此生太短,终归负了那离时诺言。那个如月一般,调皮却又执着的女子。
我用生命写下,“来世相见,勿等。”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和那窗前的油灯门外的小巷一样,流逝的时光,不变的冷。
当胜利的号角吹响在这一方小城,唤醒了太多人的期盼与太多的思念。
终于回来了么。
“信女月娘,唯愿余生,长伴青灯。”
还记得那日城门处我悄悄送你出征,十里亭前你回首看向这座一起长大的城,笑容里有玩世不恭,有壮志豪情,也有缱绻认真和暖暖的眷恋,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要告诉我不要顽皮,还有,待你回来再较量我们谁的医术才是第一。所以那天我告诉自己,谢英奇,我等着凯旋那日与你一较高低。
我不怕等待,只怕你悄悄退出。
“哥哥,他呢。”
“月儿,这是他留给你的。”
征战三年,哥哥只带回了一方熟悉的娟帕。我还记得,那是我初学女红时绣的第一个锦帕,你嘲笑我说医术没你精湛,连做女红也是笨的很。我不满的抗议,手中的帕子却被你抢了去,还扬言一定要让哥哥看看我绣的女红,顺便可以一起谈论下我绣的帕子为什么那么丑。我跑去和哥哥告状,只是那方锦帕,你却再没还给我。
你说,“来世相见,勿等。”
我问佛,这便是我等来的结果吗。
佛说。乱世,宿命。
既然今生做不了你的永远,那么就将对你的思念藏于佛说禅语间。
“划地三尺,只求转世灵魂换得你生辰。”
我们,来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