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C教授,您是师母吧!”
我站在单人病房的门口,C教授躺在病床上,口鼻处接着氧气,一个老太太伏在他的身边,听到我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双眼无神地看着我。
“我是他的学生,听说他病了,来看看他。”我扬了扬手里的果篮。
“那就看吧。” 她生硬地说,“你先看着,我去个厕所。”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真是个怪人。”
物以类聚,C也很怪。他谈不上是我的老师,只是在我上研究生时教过我图书馆学。但我喜欢这个人,总是笑哈哈的,骨子里透着一股旧学者的轻狂之气,这个装不出来。我还记得他给我们的考试内容是在图书馆里查各种奇奇怪怪人的生平,中间涉及到将近四十种不同的语言,我们一帮人苦着脸整整找了一个星期,才好歹交了上去。他给我们讲评时,才发现他对整个图书馆熟悉得就像家一样。我们当时在图书馆的一个小房间里上课,讲到需要用字典的地方,他常常会对某个男同学说:“请你到几楼第几个架子上,大约在什么位置上拿这本。”这样的话一学期说过上百遍,从来没错过一次。而且他上课从不带讲义,只有一个很小的本子,随时往上面看一眼,提示自己该讲什么,剩下全靠记忆。我们毕业以后才知道,这个学校的图书馆最早几乎就是靠他一个人建立起来的,他从国内外的图书馆和基金会弄来了那么多书,可自己连一次国都没出过。
“我没出过国,可去过香港。”这是他最后一堂课的最后一句话,仍是笑呵呵的,脸上有一种害羞的神情,那表情我从来没在任何一个教授或者学者脸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