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宫闱深深。
通往静心斋的长廊上,大太监马钟引着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疾步前行。待走进院门到了静心斋门口,马钟恭敬的双手作揖,说道:“大人请进。”
黑衣人摘下篷帽,竟是并州青衣楼掌教,安寺劲。走进左殿室,安寺劲抱拳作揖,“臣,并州暗卫安寺劲,参见陛下。”
“平身,赐坐。”
成帝远不及晋王生的俊美,样貌稍有些粗鄙再加上平日里不苟言笑,不得先帝欢心,他能侥幸登上帝位,其母虞氏功不可没。见了安寺劲,却是难得的有了几分和颜悦色,“怎么突然到邺城来了,可是汴梁有变?”
马钟屏退了左殿室的宫女们。
安寺劲恭敬地回道:“陛下英明,据探子回报,晋王身中剧毒,恐时日无多。”
成帝一下子坐直,双眼登时一亮,“此话当真?”
“此等大事,臣岂敢儿戏。”
“好,好啊。”成帝右手拿书,轻拍着左手,李瑍一死,汴梁必乱,“明府可有动作?”
“一切如常,若有异动,臣会派人飞鸽传书。”
成帝面有疑窦,“李瑍素来谨慎,怎会身中剧毒?莫不是他的诡计。”
“陛下放心,臣派人反复查证,据说是晋王的侧妃因妒生恨。”
“先帝在时常夸李瑍雄才伟略,最是像他,最后的结局竟也如此相似,都是坏在女人手里。” 成帝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一直以来李瑍都是他的心头大患,比起边疆的动荡、南方的水涝、西部的干旱更让他寝食难安。他深知李瑍的实力和野心,在此危急存亡之秋,他甚至已做好了兵戎相见的准备,李瑍却要不行了。这真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陛下,若是汴梁生乱,臣当如何处置?”安寺劲看成帝龙颜大悦,趁机问道。这是他此次亲自来邺城的目的。
“朕给你一道密旨,一旦汴梁生乱,准你调动并州十万大军前去维稳。”
“臣遵旨。”安寺劲抱拳作揖,嘴角的一抹笑,快得无法捕捉。
晋王自身体抱恙便搬入了听涛榭,平常可以自由出入听涛榭的除了正妃明烟,只有袁子卿。几位侧妃虽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从明烟处打听晋王的消息。
右殿室里燃着熏香,满是草药味。晋王斜倚在榻上,翻了几页书视线便不很清明,有些烦闷的将书扔到地上,“子卿,传铁犁。”
过了一会儿,铁犁来到殿外听候,他进去了不一会儿,晋王就将所有人遣了出来。袁子卿站在岸边,眺望琴湖,这几日晋王手下的几位将军频繁造访,怕是相劝晋王揭竿而起。不知邺城情况如何,倘若安寺劲未能得到调兵密函,她便不好向晋王下手了。毕竟,晋王才是她的倚仗。 “袁姑娘,王爷让你进去,其他人在外头候着。”铁犁拉开大门,大声说道。
袁子卿心下吃惊,晋王这是要先发制人吗。随着铁犁到了晋王榻前,欠了欠身子,“王爷长安。”
“子卿,你和铁犁即刻动身去一趟岭南。”
“是,只是……奴家和铁犁都不在,王爷的安全谁来负责。”
“如今本王避居听涛榭,此处三面环水,守卫森严,我倒要看看哪个大胆狂徒送上门来找死。”
袁子卿心里“咯噔”一下,晋王这是要以身为饵,套出“真凶”,“不知此去岭南,是何任务?”
“本王已交代铁犁,你从旁协助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露面。”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铁犁,半个时辰后在后门汇合。”
“好。”
袁子卿行了礼,转身走了。铁犁行了礼也要走,却被晋王叫住,“铁犁,你留下。”待袁子卿退出去带上大门,晋王才道:“你跟随本王多年,忠心不二,本王有个问题想问你。”
“王爷请问。”
“依你之见,陈氏可有胆子谋害本王?”
“这……臣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
铁犁思忖再三,谨慎道:“陈氏一门文官居多且并非要职,陈妃虽是侧室,命运却是同王爷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属下以为,谋害王爷于她没有任何好处。”
晋王长长的叹了口气,“退下吧。”
“是。”铁犁从听涛榭出来,一路往北。
经过后花园的时候,躲在假山后的小彩小声叫了铁犁好几次,他只当没听见。晋王中毒以来,陈妃被单独关押于地牢。事发时他亲自带人去陈妃所居院子搜查,毒害皇亲是要诛九族的,虽然他并不相信陈妃会下毒谋害晋王,但当日确实是从陈妃的院子里搜出了毒药。小彩平日对他不错,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跟他走得近,半分好处也没有。想到此,他不仅加快脚步匆匆穿过花园。
小彩看着他的背影,泪眼朦胧,看来小姐真的是没救了。
袁子卿回到自己院子,立即写了两封飞鸽传书,一封是给安寺劲的,另一封是给苏秦的。此去岭南,一来一回就要耗去近一个月的时间,在她回来之前,晋王不能出事,但也不能好转。能保证他这样不死不活的,只有苏秦。走之前特意去了听涛榭,晋王闭眼侧躺着,明烟正替他捶腿。
袁子卿单膝跪地,抱拳道:“王爷,以毒攻毒虽历来就有,但也要对症下毒,奴家不是不能为王爷炼毒,而是……而是不敢,所谓关心则乱……我……真的不敢,王府的郎中倘若没有好法子,不如请幽州的苏先生来瞧瞧吧,那次奴家伤得奄奄一息也是他治好的,属下这就动身,王爷多珍重。”
“明烟,你先出去。”
晋王妃起身,瞪了她一眼,悻悻然走了。
晋王翻身坐起,看着袁子卿,目光锐利,仿佛要将她看穿,“是你吗?子卿。”
袁子卿面露苦笑,“古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王爷是奴家的大树,我岂会自掘坟墓。”
“你怀疑谁?”
“王爷倘若有失,获益最大者嫌疑最大,王府之中只有一人不受王爷的兴衰影响,虽然当日陈妃是人赃并获,但奴家以为,越是看着合情合理的东西越值得推敲,王爷睿智,何必再来试探我。”袁子卿抱拳一揖,“奴家告退。”
“去吧。”
袁子卿步履匆匆的往后门去。如此一来,当是断了晋王和明府之间的信任,没有明府的支持,汴梁十万守军难敌并州十万精锐;没有晋王出面领兵,纵使明府有两位镇国大将,也绝不敢背着谋逆之名与成帝对抗。
晋王府的两脉杀手组织,她和铁犁各管一支,这个时候,晋王为何会派他们去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