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大厅里,我挑了一个靠近大面玻璃的位置坐下,看外面停机坪上本应是庞然大物的飞机因为距离的关系如同小孩玩具般颇有秩序停放在那里,就好像摆放在卧室书柜的一格抽屉里一样。
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前往C市的航班还有四十分钟才开始登机。
我饶有兴致地盯着外边各个民航公司的飞机,开始猜测哪架飞机的价格最为不菲。
“前往B市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3598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抓紧时间从125号登机口登机,谢谢。”广播里播音员甜美的中文播报与之后略嫌蹩脚的英文播报所形成的明亮反差每次都让我会心一笑。
形形色色的乘客在地勤人员的引导下开始陆续从开放的登机口登机。考虑到时间还早,我挪了挪身子,挑了个最为舒服的姿势开始打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哎,等等!”元气少女般响亮而清脆的声音骤然划破我的瞌睡。我扭过头去,看到一个身着浅蓝收腰蕾丝边衬衣与修身白色长裤的女子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噼里啪啦仓促地踏着高跟,憋红了脸颊似乎想要赶上这趟航班——然而我发现登机口那边已经被地勤人员很熟练地关闭了。
她看上去十分懊恼,却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在地勤人员的好心劝说下转身拖着行李箱又噼里啪啦地走了。我以为这场小插曲应该就这么结束了,可是。。。这位衣着清秀的女子过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十分微妙地在我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我侧过脑袋,注意到她手上崭新的机票,原来她已经办妥了一张晚些时候的改签机票。
“真是不走运!来机场路上耽搁了。”她似乎觉察到我在看她,倒也毫不避讳的冲我抱怨起来。就好像我偷偷看她是一种不高明的诡计般被轻松识破,尴尬如同潮水淹没了我的情绪,我只能应付性地接下去:“是呀。这种事情的确恼火得很。”
这段由她引发的对话结束后,沉默所产生的那股怪异氛围最终还是让我决定再次开口和她寒暄起来:“冒昧问一下,你是要去那座城市呢?”
“我啊?去B市,那里是我的家乡。习惯上每年中旬都回去看看的。”她说话时笑得很好看,痕迹比微笑还要浅,却比微笑要深邃那么两公分。
“我从前也经常往B市跑呢。”我本不想提这件事。可是,她刚刚那一帧定格在我心底深处的笑容却毫无预警地温柔地撬开了我的嘴巴,“我的前女友也生活在B市,那时候,每年也要往那边飞好多回。”
“哦?那还真是一段美好回忆呢。”她的嘴角月牙般一扬,恍惚间,似乎有了月光。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在候机大厅。我与她继续聊着从前的现在的,好的坏的,以及有的没的。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四十分钟。我的那趟航班早已经起飞,却没有捎上我。
“你的航班还没到点吗?”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我。“没有呢。”我攒了攒口袋里已经被揉成一团的机票,“难道我一开始没告诉你,我们是搭的同一趟航班吗?只不过我来得有些早而已。”
“啊?”她吃惊地张大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那可真是好巧呢!”我微笑地看着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稀缺的美好。
“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我挠挠脑袋,冲她露出尴尬的表情。
“快去吧,可别把你憋坏了。”她冲我挥挥手,坏笑着开始驱赶我。
我捏紧口袋里皱巴巴的机票,下意识做了一个长达五秒钟的深呼吸。然后,充满笑容的、义无反顾的,我朝着她刚才办理机票改签手续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