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两杯酒。对酌的正是金天和陆先生。
“过了明天,易兆风就该来找我了。”陆先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没动摇吧?”
金天一口饮尽杯中物,“他那个傻子,一心要救他的令小姐,当然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看来我还是小看人类了。”陆先生抽一口雪茄,“那你还准备在这儿呆下去?易兆风去了之后,这里可就没别人了,你不觉得寂寞吗?”
“寂寞?呵,我有什么好寂寞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无拘无束。”她顿了顿,“倒是他要去的那个地方,才是无边的寂寞。”
“他?”陆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
金天只是又续了一杯酒,“来,陪我干了它。”
易兆风到底食言了。今晚,他又一次坐在了令熊床边。说舍得,又怎会舍得?他贪婪地望住那人,弯弯的黛眉,长长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小巧秀气的鼻,柔软的粉唇,手从鬓边的白发滑至眼角的细纹,抚上她的脸,她便微微翘起了嘴角。他小心翼翼地挨着她身边躺下,伸手想去环住她腰,又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什么也抱不住。
无奈地翻身仰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耳边是她悠长均匀的呼吸,泪水就情不自禁地从眼角滑落。
心里放着戒指的事,令熊这夜睡得便浅。半梦半醒之间,她隐隐约约觉得身边有人。心里并不觉得奇怪或者害怕,反而是一种特别熟悉和安心的感觉。蓦地,眼睛就湿了。易兆风死后干涩至今的眼睛,今夜又湿了。但她不敢睁开眼,唯恐睁眼以后一切是梦。
“是你吗?”
“是我。”
“你好吗?”
“我很好,放心。”
“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这不是来了。”
然后,约定好了似的,他们都不再说话了。就算这是梦,也让我在这个梦里不再醒来了,好不好?令熊默默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试着伸手去探身边,什么都没有……令熊猛地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室内空寂,天边已泛起晨光。原来真的是梦。心中止不住的异样,便兀地起了一身汗。
五更天,金天在人冥两界关口候到了易兆风。他眼睛红红的,见了金天,强打精神打了个招呼就走,却被金天叫住。
“哎,陪我喝两杯。”
“又喝酒?”也好,醉了也好。
回到房间,金天拿出一瓶红酒,“来,这可是96年的拉菲,平时我可舍不得喝。今天请你,就当给你送行。”
“干杯!”
金天笑道:“我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跟你坐在一起喝酒。你说我们要是早点认识,是不是早就是朋友了?”
“我想大概不会。”
当然没想过他说会,活着那会儿,无论何时相识,都不会改变他们敌对的身份。不是他们敌对,是只要她与令熊为敌,他就以她为敌。
所以她也不尴尬,续上酒,“不管怎样,我们相交一场,没你的日子,大概我都不会太习惯了。”
趁易兆风走神的瞬间,金天偷偷把手心里藏着的药粉倒进了他杯中。
“来,以后没机会一起喝酒了,再赏脸干一杯吧。”她递出杯去,易兆风便接过来饮了。此时他身虽在这里,心还丢在令熊那里不曾回来,这酒就喝得浑浑噩噩,没几杯就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好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