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说出暗藏心底的秘密了！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难，一想到它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那是我的初恋，我从没跟人提起过。
按说我这样的人是很难找到女朋友的，没钱长得不帅，性格又闷骚，虽然说话稍带点幽默，但现在女人早就不吃这一套了。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没有天理，让我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她是一个单纯的女孩，温柔善良，路上踩死一只蚂蚁，都会说罪过罪过，伤心半天。有人说，中国人缺乏信仰，但她恰恰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她信佛，从小就跟着父母拜这拜那的，遇佛拜佛，遇庙烧香。父母给她灌输的是“一人念佛，全家得福”外加因果报应之类的东西，基本上可以称之为家传佛学。这和真正的佛学思想相差甚远，但总算能够让她单纯可爱，成为我女朋友。
当然，我喜欢她，可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信仰。仅仅因为她是一个女孩，一个漂亮的女孩。要知道，我已经专注单身二十年了，能够得到一个女孩的爱多不容易！
初恋总是难以忘怀，我的也不例外。每当我一个人，在那凄冷的长夜黯然神伤时，就会想起和她之间的故事。
01
那是在大学的时候，如同校园文学常描述的一般，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相遇了，然后我们相爱了。“没有过多的话语，更多的是一种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切都了然心中。一抬头，目光对上，笑了，心里如同春天的江水，融化了。”
其实，事情远没有文字描述的那么简单。我又不是高富帅，女生怎么可能对我一见钟情呢！屌丝的爱情不会那么容易。
这得从我在学校食堂吃饭说起，我一般都会在学校食堂的固定地点就餐，那是食堂很偏僻的一个角落，一般人不会轻易坐到那去。虽然我不明白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是最终让我泡到妞了。
在一个冬季的下午，一如往常，我还是在那个地方就餐。我正低头吃饭，这时，走过来一个女孩，慢慢地向我靠近。我感到些许的紧张，把头压得更低了。女孩越走越近，在我对面坐下了。
然后我们相爱了。“没有过多的话语，更多的是一种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切都了然心中。……”
抱歉，我又冒出这样一句话，我深受校园文学影响，这句话只不过是别人描述男女开始相爱的那一刻罢了。以前，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于是向无数女生抛出过无数个这样的眼神，可是，我依然单身。
这一次，我没有抛出这种眼神，但是女孩开始说话了。
“嗨！”
“嗨！”我抬起头，咽下口中的饭，挤出这一个字。
“你还认得我吗？”
我定睛看了看她，咦，这不是和我一起上过课的那个女生吗？
“认得，当然认得。我们一起上过课呢！”我放下筷子说道。
我们是同一个学院的学生，不同班。在学校的公共课上我和她一起上过课。当时我们同桌，我看她桌上放着一本佛经，刚巧我也看过些佛教书籍，就和她闲聊了几句，她深深地被我的佛学水平所折服。实际上，就她那理论水平，看过几本经典佛学书籍的人都能让她折服。
“我看你对佛学有很深的理解。”她一脸羡慕的说道。
“只是看过一些书，谈不上什么理解。”
“你太谦虚了！虽然我会背一些佛经，但理解得很浅，希望能得到你的指导！”
“指导谈不上，有空可以探讨下。”
“不如——我们做个朋友吧！”她突然说道，语气中带点羞怯。
“啊！？”我惊呆了，怔怔地望着她，十分诧异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很少有女生这么直接地对我说出这种话。但我喜欢这种话，能够和漂亮女生做朋友，是多么荣耀的事！
“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我假装没听清楚，带点央求的语气说道。
“我们能做个朋友吗？”她再次说道。
“当然！”我兴奋地说道，恨不得跳起来。
听到我的答复后，她满意的笑了。此刻的她，眼睛澄澈如水，笑容如阳光般那么温暖，冬日的阳光照在她本就清秀的脸上，如此圣洁。
就这样，我们从朋友开始，慢慢地发展成为恋人关系。
02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一次食堂相遇，她怎么会突然想和我做朋友，也不太明白她喜欢我什么。像我这样闷骚的男生，到底是哪一点让她喜欢呢？
终于有一天，我们坐在校园草坪上聊天的时候，我问了她。
“你喜欢我什么？”
“你身上有种特质。”
我有些欢喜，想不到我身上还有女生喜欢的特质。是什么呢？颓废的造型，忧郁的眼神，还是闷骚的性格？
“什么特质？”我继续问道。
“你是我见过的男生中，唯一喜欢吃素的，我认识的那些男孩，没一个不喜欢吃肉的。”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学校食堂相遇的情景吗？在那之前，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连着几天吃素。我觉得你有慧根。”
“啊！?”我怔住了，喜欢吃素也能被称为有慧根，她的佛学果然是家传的。
“我第一次和你聊天时，你就能说出那么深刻的佛理，我感觉我们是有缘人。”
“你知道，佛是讲究因缘的。”她补充道。
这样也会让女生喜欢？我又一次惊呆了，说不出一句话。有宗教信仰的女孩就是不一样！看来“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是不假的，只是没想到佛学书籍中也有！
事实上，那个时候我得了口腔溃疡，医生叮嘱我不要吃些腥辣的食物。再加上一个朋友找我江湖救急，借了我几百块钱。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不多了。经济拮据外加需要忌口，让我吃了半个多月的素。在这之前，我经常吃香喝辣的，去医院检查的前一天，我还吃了顿火锅。
至于我为什么看佛教书籍，那纯粹是为了控制我的欲望。我电脑里面存了太多性感美女图片，我经常都会看一看，这会勾起我心中的欲望之火。更别说什么日本爱情动作片，那可是让人欲火焚身的东西。可这团火找不到地方燃烧，为了熄灭这团火，我想到了看佛教书籍——效果还不错。坦白讲，我看过的佛学类书籍不下30本，其中有些还是那种大部头的，所以佛学理论功底相当深厚。
而她由于信佛的缘故，经常在寝室里面放佛教音乐，时不时还念些别人听不懂的经文。所以同寝室的人都不愿理她，而且还为此跟她吵过架。她表面上不以为然，但心底还是渴望别人能够和她说说话。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我这个她以为和她气味相投的人。
这是天意。
虽然对她爱我的理由有些失望，但我专注单身二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个女朋友，要懂得珍惜——我不能让她识破。
所以每次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都不点荤菜。这可憋坏了我，我可是最喜欢吃猪肉的。每次看着别人吃的时候，我都口水直流。
03
就这样我们的恋爱持续了一个多月，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们恋爱的方式，和一般恋人不同。我们主要沟通方式之一是听佛教音乐，寻找心灵相通的感觉。当然，佛教音乐并非不好听。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有股新鲜劲，而且特别有助于睡眠。事实上，我几次和她一起听的时候，都听睡着了。但长时间听这种音乐，谁能受得了？
当然，也有例外。我同寝室的一个同学就能听一首歌达一个月之久，但我不是他。
不仅如此，她让我陪她念那些常人听不懂的经文。虽然我们选在校园的僻静处念，但夜晚的时候，总会有些情侣在那出没，当他们听到这种古怪的声音后，都被吓跑了。从此那个地方，就有了有关鬼怪的传说。是的，我们就成了一对鬼怪鸳鸯。我们白天念经的时候，别人也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有次我不耐烦了，就问她：“念这些有什么用？”
“你不懂。”
“什么？”
“你有罪。”
shit！“我怎么有罪了？”
“我们都有罪。”她双手合十，望向西方，开始讲她的家传佛学了。
“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可灭八十亿劫的生死重罪。每天诚心念诵，自然会平安消灾，家庭和顺，增福寿，消业障，死了之后不会堕入鬼道或其他恶道，可蒙佛菩萨接引，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成佛成菩萨，获无量寿，永得快乐自在。”
“这就是'一念成佛'。”她转过头来望向我说。
“这就是'一念成佛'？”我难以置信，呆呆地看着她。
“嗯。”她继续说道：“你看，你连这个都不懂，还不诚心念经。”
虽说我佛学理论功底深厚，本来能够说服她的，但我们是在谈恋爱呢！你知道，恋爱中的女生是最不讲理的。我最终拗不过她，开始念经了。到我们感情更加亲密时，她强制规定我俩每次做有“罪恶感”的事时都要加上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于是，我俩说情话时的对话就变成这样了：
“南无阿弥陀佛，我可以牵你手一下吗？”
“牵吧，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我可以抱你一下？”
“抱吧，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亲吧，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我可以——”
“想都别想，淫贼！欲念太重，要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从此，我和她亲热一下都充满了罪恶感，我备受煎熬。
痛苦的煎熬远不止此。
有一次，我把电脑给她用。当电脑到我手上的时候，她已把我电脑里所有关于女色的影音图片都给删了。女歌手唱的歌，男歌手唱的情歌，美女图片就更不用说了，连我和外甥女的合影都不放过。这都没什么，她竟然把我珍藏许久的日本爱情动作片都给删了，取而代之是那些佛教宣传片。
我的心真的是痛痛痛痛呀!那可是我的精神食粮啊！
为了爱情，我忍了。
04
后来，她对这些东西的围剿渐渐失去了兴趣。在看到我听佛教音乐打瞌睡、念经打瞌睡，甚至连看到她都打瞌睡后，她对我彻底失望了。她开始一心向佛，很少理我了。
我们一起逛街的时候，手都不能碰她一下，说是浊物。我担心极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她离出家不远了，我离单身也不远了。
我不能失去女朋友，虽然和她在一起苦多于甜，但我不能回到过去那段望美女图片止渴的日子——因为那只有苦，没有甜。与其让寂寞吞噬我，还不如让她玩死我。于是我四下打听有没有解救的良方。终于，我的一个大学同学跟我说，可以把她介绍给学校里教哲学的陈老师，他在佛学方面有很深的研究，兴许能够改变她。
于是，我这样做了。
她找陈老师谈过几次后，好像真的变好了。
“说起来，陈老师真是个佛法高深的人呢！”她说。
“哦？怎么个高深法？”
“陈老师告诉我说：若爱，请深爱。若不爱，请彻底，不要暧昧，伤人伤己。我以前从没有听过这么新奇的佛法。”说道这里，她眼睛里仿佛能放出光来，忽而又叹了口气道：“我后来想了想，我心里对你还是有点爱的，所以我决定和你爱下去。南无阿弥陀佛。”
我不确定“若爱，请深爱”这类话是不是佛教中的话，至少我没读到过。但听到她说“决定和我爱下去”，我感到由衷的高兴。
“陈老师又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陈老师还说——”
我打断了她，“陈老师的话你好好领悟就行了，不用说给我听。”
“重要的是你又回到了我身边。”我深情地对她说道。
自从陈老师开导她后，我和她的关系变好了许多，她的佛学理论水平又高了许多，去陈老师那儿的次数也变的多了起来。
05
有一天，她打电话约我在学校食堂见面。
见面后，她就直接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一个人必须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
以她的悟性，根本说不出这么深刻的佛理。
“这是谁教你的？”
“陈老师。”
该死！想不到竟是我亲手葬送了这段感情，我不该让她认识陈老师的。但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我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可陈老师不是让你和'有缘人做快乐事'吗?”
“可你不是我的有缘人，陈老师才是。陈老师说，这一世，他和我有一段未了的情缘。”
“那我和你这一世的情缘怎么办？”
“算了吧，何必执着呢，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
我无可反驳，跟陈老师学习后，她的理论水平在我之上了。本来我的理论水平应该高她一点点的，可自从跟她念经后，我的理论水平就比她低一点点了。
“可我还没有爱够呢！让我一次爱个够吧！”我乞求道。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这不是王菲的歌词吗？陈老师这货都教给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咆哮道。
“你不懂。”
“什么？”
“王菲也是学佛的人。”
我惊住了。是的，王菲也是学佛的人。我败了，彻底地败了，陈老师果然学识渊博，我开始佩服这个第三者了。
我准备放弃最后的挣扎，但心里还是有一万个不甘心。于是，我问了她一个问题。
“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问吧。”
“你-到-底——”
“爱过！南无阿弥陀佛。”
没等我说完，她就抢着回答了，连我问个完整问题的机会都不给，连爱我都是一种罪过！——竟然要用“南无阿弥陀佛”来消除这种罪恶！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看她远去的背影，我的初恋就这样没了。
我被佛学理论水平比我高的陈老师绿了。
06
失恋后，我整个人如同僵尸，只有躯体，没有灵魂，嗜血般地寻找她留下的气味。我走过我们恋爱时曾念经的地方，回忆着我和她一起念经的情景。我想着她撒娇时敲打我胸脯的样子，一下下，直击我内心最柔软处，我想抱紧她，可眼前空无一人。忽而有种无力感，一切如梦幻泡影，都逝去了，回不来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这样一种恋爱方式何尝不新颖独特，旷古绝今，试问古今又能有几人念着经谈恋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