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读一些短篇。正在读的《麦田里的守望者》让我烦躁异常,于是就买了欧亨利的短篇集和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说到茨威格,就不能不提《来信》,我今晚读的就是这篇,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了,薄薄的一篇,舍不得读完,我把每句话,每个字,都细细斟酌,那些诉说,情真意切,很多时候我觉得我就是那个等在窗下的姑娘,从十三岁,到十八岁。我就是那个在窥视孔里偷偷等待作家回来的姑娘。
“不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想幸福地,惬意地生活”。这是一种怎样决绝的深情。姑娘深知作家像采蜜一样地觅食爱情,她知道他不会为她停留——他甚至都不会为爱情停留,可是她还是决绝地希望和他在一起,为此她可以拒绝一切的仰慕者,甚至她强迫自己过着清淡的生活,没有他,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终于短暂地得到他了,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他已经完全认不出她了,这是她在搬离他两年内,幻想过无数见面时的情景却也没有想到的最坏一种——她前所未有地失望。可是很快她又狂喜起来,因为她发现他注意到了她的美貌,他停下来,用他惯用的那温暖的,柔和的,脉脉含情而又勾魂摄魄的目光注视着她。于是她有了第一次跟他走在一起的机会,第一次回答他的话,第一次跟他吃饭,第一次那样前所未有地快乐。如她渴望的那样,她得到了他,在深夜里那样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时,她流下了幸福的眼泪。他们约了下一次见面的夜晚,甚至,他给了她第三个夜晚。
这三个夜晚,就是她的一切。她甚至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她称之为“地狱”的生活。可是她说:“假如由于那些时刻我还得再进一次地狱,而且事先知道我将受的苦,那么我还愿意再进一次,我亲爱的,愿意再进一次,再进一千次!”
高尔基说,这是一篇惊人的杰作。这确实是一篇惊人的杰作。我因为茨威格塑造了这个女人的形象而对他爱得深切。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下,他写出了这个故事,是什么样的经历,或者,灵感,能让他写得如此情真意切……我太爱这个故事了,所以接下来我一定会搜寻关于茨威格,关于这篇爱情故事背后的点点滴滴,我想知道关于它的所有细枝末节。
这是我读到过最深情的女人,无论以前看过怎样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都不及这个故事让我感同身受,都不如它让我动容。她说:“没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盲目地、忘我地爱过你,我对你永远忠贞不渝,因为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孩子暗地里悄悄所怀的爱情。”这就是她的爱情,纯粹,盲目,坚定不移。她直到最后都没有告诉他一切,而现在,她即将要死去,她才写一封没有署名没有地址的信,从始至终,她都不想给他任何负担,她骄傲地写道:“我要保持我的自尊心,我要让你这一辈子想起我的时候没有一丝忧虑,我要使自己成为你所钟情过的女人中的独一无二的一个,让你永远怀着爱情和感激来思念我。”她真的是非常爱他,她太懂他了,知道他不想要被纠缠,不想要有累赘,所以她从没打算过有一天去找他,从没想过让他负责。她骄傲地承担了所有苦难——我爱你,与你无关。
我故意留着几页没有看完。我这一辈子,没有过轰轰烈烈的感情,没有念念不忘的爱人,我很幸运我最爱的就是现在身边的人,柴米油盐,云淡风轻。但是我是见过深情的女孩子的,我的好朋友西西。他们没有在一起——以前也没有。可是她从没停止过爱他,从少女时期,到他们上大学,然后分别结婚,生子,有了第二个孩子,他都一直深深埋藏在她的心底,折磨着她。她从不曾打扰他,可是也没有一刻忘记过他。她对他的爱深入骨髓,所以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提起,每次她都泪流满面。
这也是一个“我爱你,与你无关”的故事。下一次,我想把它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