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观影往事

1

村子里还没通电时,看电影,是难得的娱乐方式。一个村子放电影,能引得十里八乡的人来观看。即是难得,放电影总是和一些郑重喜庆的事联系在一起。比如谁家娶媳妇啦,谁家的爹娘大寿啦,等等。

放映电影的人还没来到村子里,自行车后面已经跟着一群旁村的小孩了。电影幕布一扯起来,小孩子就坐不住了。兴奋地跑回家,央求大人赶快做饭,好去占个好位置看电影。

放电影的人来了,主家殷勤好客,总要招待一番。主人尽地主之宜,往往尽力把席面办得排场些。席间推杯换盏,一大堆的规矩,不折腾两三个小时,那能罢休。

小孩子跑来跑去,跑累了,电影幕布上还是一团黑,找到爸妈问原因,爸妈说人家正在喝酒呢,等一会儿就来人放映了。小孩没耐性,过了一会儿,抱怨道怎么还不开始呀。爸妈说快了快了。嘴里这样说,心里也开始焦躁了。

大人黑灯瞎火里聊来聊去,也词穷了,默默在杵在黑暗里,像一个个木桩子。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黑暗里应了一大片,夹杂着刺耳的口哨声。“这是谁吹的流氓哨?”黑暗里有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看电影本是好事,却往往引出斗殴的事来,你看我不顺眼,我瞧你不舒服,言语间互不相让,就有可能干上。小孩子还好说,互相抱在一起,摔两个跟头,大嘴一咧,哭两声。爸妈闻声寻来,把孩子拉走,什么事都没了。

血气方刚的年青人,动刀子动枪的干起来,可是会死人的。有一次放电影,邻村的一个年青人来看电影,和人发生了口角。二人打斗中,一人用匕首把另一人刺死了。听旁观的小伙伴脸色煞白地讲起来,自己都觉得害怕。他说被刺的人,捂着肚子还住前跑了好远,去追拿刀的人。跑着跑着,就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2

我还很小的时候,爸妈不放心我和那些大孩子乱跑,把我拉在身边陪他们一起看。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全然不明白演的什么。瞌睡虫乘机袭来,眼皮子越来越沉,慢慢地睡着了。

突然,我的眼睛被一双大手捂住了,我惊醒了,想用手抠开捂住眼睛的手。惊心动魄地声音破空而来,我的心悬起来,更加激起了好奇心,想看看电影里发生了什么事,无奈什么也看不到。旁边有人惊骇地喊起来。妈妈松开手,我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歪七扭八的画面。我又睡着了。

第二天,听小伙伴议论昨晚放映的电影,他们都说好吓人呀,一个女鬼把一个读书人吃掉了。我因为没有看到电影上的画面,没法参加他们的议论,好羡慕他们看到刺激的画面。

现在想来,那部电影应该是根据聊斋里的故事改编的。自从有了这个看电影的经历,聊斋就成了恐怖的代名词。凡是在心里无法言说,却又能唤起内心恐惧的东西,我们一概称之为聊斋。“你胆子大,你敢看聊斋吗?”这句话常常用来反诘的话,能屡试不爽地把小伙伴震住。

3

稍大些,能看懂电影的故事情节了。我记得很清楚的一部电影是《黄河大侠》,于承惠一脸虬髯,浓黑似炭,在很多年后,白须飘飘的于承惠,出现在《倭寇的遗迹》里,那是他出演的最后一部影片,身手依然矫健。只要于承惠出现在影片里,他的胡须都是最能彰显自己风格的标志。

年齿渐长,离纯粹的快乐越来越远。小时候,趁着月色,跑几里地去看一场电影的劲头全然没有了。至今还记得一个傍晚,村里风传邻村要放映电影。几个人约齐了,兴致勃勃地去看。

到了邻村边上,一切都悄无声息的。村边的路上,几个聊天的人问我们干什么的。我们如实相告,他们吃了一惊,说:“我们怎么不知道呀。要是放电影,现在不都乐翻了天了,我们还会在这里瞎侃?”我们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又慢悠悠地回去了。

麦子已经扬花,淡淡的清香混杂着潮湿的雾气飘散在夜空里,路边的水渠里,青蛙呱呱地叫着,我们走近了,他们却噤了声。借着朦胧的月色,努力想找到它们的身影,什么也看不到。跺了两下脚,青蛙扑通一声入了水,水花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推动着几枝水草来回地晃动着。

4

读大学时,同学凑钱买了一部VCD。周五下午不上课,去学校外租了碟,把VCD连接到班级里的电视上,大家兴致勃勃地围着看。

有一次,一个同学神秘兮兮地给我瞧一张碟片,两个人头碰头正聊着,旁边有人闻风而动,也加入了进来。大家相约去教室里看。月黑风高夜,适宜看黄碟。溜回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教室的门却被锁了。来都来了,不能无功而返呀。双腿撑在门框上,双手扒着门楣,推开窗户,钻了进去。

大家战战兢兢地围在电视机前,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画面切换,光影流转,荷尔蒙在空气里飘散,力比多欢快地飞扬。青春期开始了。少年时节,学校的生理卫生课被老师一掠而过,如今,多姿多彩的生活用另一种方式给我们补上了这一课。

5

工作之后,正赶上互联网蓬勃发展。互联网上各种电影资源应有尽有,我像一个大胃王,不断地吞噬着一部又一部电影。有一年假期,我提前下载了近百部奥斯卡获奖影片,把电脑背回到乡下,一次看了个够。

有人抒情地说,电影增加了我们一倍的人生。一部一百分钟的电影,可以浓缩一个人的一生,也可以聚焦某个历史事件,复杂的人性在这里显现,靓丽的风景穿插其间。泪水涟涟,欢笑晏晏。

上面所写,叙述了我和电影有关的往事。刚才,我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豆瓣账号,我标记看过的电影有500多部。和那些标记了看过成千上万部电影的人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但我依然写下这篇文字,因为每个热爱电影的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最爱,也一定会有有别于别人的电影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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