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渊亿与秦千千还想阻止，但是奖品已经来不及了，刘志广打开了信封，取出了一张折叠成死亡诅咒样式的土黄色信纸。他没有任何迟疑，小心翼翼摊开了折叠的信纸，视线专注的望着信纸上宛如蝌蚪的符文。募地，他脸上的肌肉痉挛了起来，五官扭曲的挤在了一起。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含糊的呻吟声，痛苦的就像他吞下了一口硫酸一般。

    一、契子

    下课铃声响起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师夹着讲义快步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他埋着头，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精神显得有点紧张。

    他小跑着走进教员休息室，放下讲义夹，擦了一下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臂微微有些颤抖，继而凝神片刻，打开讲义夹，从里面抽出了一封信。

    信封是土黄色的，很薄。封口处用胶水粘上后，又贴了一张封条。收件人地址与姓名都是打印在信封上的。信封上没有寄信人的姓名与地址，在右下角的落款处，只有一个弯弯曲曲像蝌蚪一样的符号，同样也是打印在信封上。看上去，仿佛像某个公司的商标。

    孙老师使劲咬着嘴唇，双眼圆睁。他颤抖着将信封的一角撕开，露出了一张纸片，同样也是土黄色的。看到这张纸后，孙老师张开嘴，痛苦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一个年轻的教员正好在休息室里看报纸，听到动静后，抬头望了一眼，笑问道：“孙老师，怎么这么激动呀？是不是收到了崇拜你的学生寄来的情书，重新焕发第二春了？”

      孙老师没有回答年轻教员的话，他伸出手指，缓缓拈出了那张土黄色的纸片。纸片是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折叠着的，有点像叠千纸鹤，但比千纸鹤还更复杂一些，打开它还得破费一点心思。孙老师小心翼翼研究着黄色纸片的折叠方式，生怕将纸片损坏了。经过一番努力，他终于打开纸片。

      黄纸上没有字，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号，和信封上的落款一样，都是蝌蚪般弯弯曲曲逶迤着的符号。

      突然间，孙老师捂住了左胸，额头上又冒出了汗液。他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颈子上露出来一根根明显的青筋。他面孔上的五官完全变形了，扭曲在一起块，眼眶就像要裂开一般，滑下两串嫣红的鲜血。他的双膝忽然一软，颓然跪倒在地。接着，他的身体慢慢向左侧倒去，落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年轻教师听到倒地的声响后，站起来冲到苏老师身边，使劲掐他的人中，可是一点用也没有，他探了一下孙老师的鼻息，立刻缩回手指，惊慌失措的跑出休息室，大声喊道：“来人呀！快来人啊！”

    第一节、黄裱纸上的符文

    “死者孙洪韬，年龄53岁，西市某职业高中的退休返聘教员。从法医的检验结果来看，他是死于心脏病突发。”刑警队长周渊亿呷了一口冰冻可乐，对坐在对面的秦千千说道。

      秦千千从小就与周渊亿在公安局的家属大院里一起长大，她自小就喜欢阅读推理小说，上大学后，还在国内几家大型的推理小说杂志上发表过不少文章。就连周渊亿也承认，秦千千拥有非同寻常的推理能力，缜密的头脑甚至连他这个刑警队长都比不上。所以当他遇到什么疑难问题的时候，都喜欢到西川大学找到秦千千一起讨论。

      听完周渊亿的介绍后，秦千千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问：“既然孙洪韬的死因并没有什么反常，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周渊亿取出两张彩色照片，递给秦千千，说：“死因是没什么反常的，但诱发孙洪韬心脏病突发的因素，却很反常。”

      第一张照片，是一张折叠的土黄色信封，折叠手法很是独特。

      第二张照片，这张信纸被摊开后，露出了上面弯弯曲曲的奇怪符号。

      周渊亿在一旁解释道：“据目击证人提供的情况，孙洪韬正式打开了这张信纸，看到纸上的内容后，心脏病突然发作。”

      秦千千将这两张照片凑到了眼睛旁，仔细看了几秒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声叫道：“呀，这纸上写的是符文！”

      周渊亿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也将这张照片拿给文管局的专家看过，他们得出的结论，纸上写的是古代炼丹者所用的符文。而且，纸片的折叠方式，也是炼丹者们用来传递隐秘信息时，所使用的一种带有密码性质的方法。这纸片的折叠方式，代表着一个隐含的信息，那就是—”

      “诅咒！死亡诅咒！”还没等周渊亿说出答案，秦千千已经前先一步，说出来后面的话。看着周渊亿诧异的眼神，她眨了眨眼睛，说：“周哥哥，别忘了，我是个写推理小说的业余作者，平时没事的时候，最喜欢在图书馆里看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书。”

      周渊亿又呷了一口可乐，向秦千千问道：“那你对古代炼丹者所使用的符文，有些什么样的了解呢？”

      秦千千答道：“符文的出现，最早要追溯到东汉永平年间一个叫张陵的江苏人。”

      传说张陵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皇帝九鼎丹经>。于是他辞去官职，来到江西龙虎山，在山中修炼仙丹。服食仙丹之后，张陵获得了分身隐形的特异功能，明明是坐着和人聊天，一起来，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让那人在那目瞪口呆！

      张陵后来来到了西川大邑县境内的鹤鸣山，在那里他最终羽化成仙，从此被人尊称为张天师。张天师相信，他能够使用一种特殊的文字与天神交流思想，那种文字弯弯曲曲，就像一只只蝌蚪一般，

    而这种古怪的文字，就是所谓的符文。符文向来在炼丹者门人中流传，外人从来都无法知晓其重要义，符文一般都是铭谢写在专用的黄裱纸上，才能发挥它的十足威力。而两张照片上的土黄色纸片，从成色上来看，正是正宗的黄裱纸。

    听完了秦千千的介绍，周渊亿不禁问道：“黄裱纸与符文都出现了，难道这说明孙洪韬的死，与炼丹者传人有关？”

      秦千千答道：“从演绎推理的角度来说，的确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但是，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过早得出任何结论。”

      周渊亿愣了愣，说道：“千千，那我要麻烦你一件事了。请你帮我监视一个人，你们的副校长，刘志广。”

      “为什么要监视他呢？”秦千千有点不解。

      周渊亿这才长叹一口气，轻声说道：“其实，在西川市，孙洪韬已经是黄裱纸与符文的第三个受害者了。在之前的一个月里，还有两个与他同龄的老人在收到绘有符文的黄裱纸后，心脏病突发死亡。其中一个是教育局的办公室主任，一个是某重点中学的高级教师。根据我们的调查，在30多年前，他们与孙洪韬都在西川市师范大学就读，而且还是同班同寝室的好友。”说到这里，周渊亿顿了顿，说道：“而当时他们寝室里另外一个学生，就是现在你们学校的副校长刘志广。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到刘志广可能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死亡诅咒”，在警官眼皮底下行凶……

  第二节、不可思议的心脏病突然事件

    刘志广校长虽然已经53岁了，但他却精力旺盛，身体强壮得像头牛。他有一个习惯，只要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他的秘书小陈是个很细心的女孩，每天都会泡上一杯碧螺春，再将当天的报纸与重要的信件放在办公桌上。

    可是今天刘校长走进办公室后，却只看到一个长发及肩的陌生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查阅当天收到的信件。刘校长立刻厉声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我的办公室里？”

    女孩吐了吐舌头，赶紧回答道：“我是陈秘书的表妹，叫秦千千，就在西川大学中文系读大二。今天陈秘书生病不舒服，所以一早就打电话让我到您办公室把茶泡好。她说了，碧螺春的茶叶，一定要泡三道水，香味才能出来。我现在已经泡了第二道，请您在等一会吧。”秦千千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捧出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

      “哦”刘校长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坐到沙发椅上，对秦千千说：“好了，最后一道水，我自己来泡吧。现在我要处理一下信件，请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他已经下了逐客令。

      秦千千耸了耸肩，退出校长办公室。穿过走廊，她看到身着便服等在那里的周渊亿，低声道：“刚才我检查了刘校长今天收到的信件，没有可疑的土黄色信封，也没有任何标注有符文落款的信件。”

      周渊亿正想说句什么的时候，他们忽然看到一个校工手拿一封特快专递，快步向校长办公室走了过去。周渊亿立刻上前拦住了这个教员，出示了警官证，要求检查这封特快专递。

      这是一封同城快递，是从西安市第三人民医院寄来的。校工解释，昨天全校中层以上干部集体在三医院进行了每年一次的全面身体检查。校领导的检查结果今天早晨刚出来，三医院立刻用同城快递发了过来。

      周渊亿看着校工将特快专递送进了刘志广的办公室，对秦千千说：“看来，早晨在办公室里提前检查信件还不是最稳妥的办法。现在特快专递与同城快递都是24小时随时送达，如果符文信件采用这样的方式投递，我们的检查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必须要安排一个人，在校长办公室外拦截信件。”

      他拿出手机，正准备向手下布置任务的时候，忽然又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大步流星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这人手里也拿着一封特快专递。周渊亿剑眉一挑，厉声喝道：“站在，你的快递是送给刘志广校长的吗？”

      年轻人转过头差异的问：“咦，你怎么知道？”

      周渊亿顿时心中一颤，快步走到年轻人身边，说道：“把这封信给我看看。”

      年轻人瞟了一眼后，警惕地问：“你是谁？是刘校长吗？”

      周渊亿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然而年轻人并没有立刻交出手中的快递，而是高声说道：“对不起，这封信我只能交给刘校长。就算你是警察，但没有搜查令，我也不能侵犯客户的隐私权，把信交给你。”

      周渊亿正要发作，但年轻人的声音惊动了刘志广校长，他打开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当他知道周渊亿与送快递的年轻人之间的争执后，不由得怒气冲冲的质问周渊亿：“你凭什么检查我的信件？”

      周渊亿只好跟着刘校长走进了办公室，无奈的说出了关于符文诅咒信件的秘密，刘校长听完后，不由得哈哈大笑，他轻蔑的望着周渊亿，问：“周警官，你也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吗？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的心脏一点问题也没有。刚才我收到了市三医院寄来的检查结果，我的心脏就和18岁的小伙子差不多。”

      说完，刘校长就拨通了办公室上的呼叫器，叫门外的小伙子把特快专递送了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秦千千。她大声对刘志广说：“刘校长，你知道吗？你的老同学，孙洪韬，还有另外两个，都是因为看到了符文写成的信件后，才心脏病突发引致死亡的。现在轮到你了，你真的有勇气打开这封信吗？”

      她“啪”的一声将一个特快专递信封扔在了办公桌上，在信封的落款处，赫然画着一个弯弯曲曲的符号，宛如一条游走的蛇。

      周渊亿诧异地问：“怎么特快专递落到你手里了？我刚才找那小子要了半天，他都不肯给我，难道你用了美人计？”

      “嘁”秦千千碎，“我只不过给那个快递公司的小伙子说，我是刘校长的秘书，他就乖乖的把信封交给我了。”

      刘志广有些犹豫，他戴上老花眼镜，凝神注视着信封上的符文标志。良久，他才抬起头，对周渊亿和秦千千说：“我真的看不出来，这奇怪的符号究竟会有什么杀伤力。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符号！”

      “可是，孙洪韬与你另外两个师范学院同学，都是看了这样奇怪的信件，心脏病突发后死亡的。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周渊亿说道。

      刘志广沉吟片刻后，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更有必要马上打开这封信！一方面我要破除迷信，戳穿死亡诅咒符文信件的荒唐；另一方面，如果符文真有神秘力量，我倒想知道在警察面前，符文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周渊亿与秦千千还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刘志广打开了信封，取出了一张折叠成死亡诅咒样式的土黄色信纸。他没有任何迟疑，小心翼翼摊开了折叠的信纸，视线专注的望着纸上宛若蝌蚪的符文。

    募地，他脸上的肌肉痉挛了起来，五官扭曲的挤在了一起。他喉咙里发出了含糊的呻吟声，痛苦的就像吞了一口硫酸一般。

      “刘校长，你怎么了？”周渊亿与秦千千同事叫道。

      刘志广捂着左胸，憋了一口气，喉咙终于发出来清晰的声音：“天哪，我的心脏好疼！信纸上的符文真的会诅咒死亡……”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额头渗出一卦冷汗。“砰”的一声，他颓然倒在了地上，身体不住战栗，紧接着是剧烈的抽搐，就像发羊癫疯一般，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难道信纸上的符文，真的就是炼丹者们流传下来的杀人诅咒？难道就算采取急救措施，依旧无法阻止死亡？

  第三节、换一种死亡方式

    刘志广没有死。

    就在他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时候，秦千千从自己衣兜里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这粒药丸，是一粒硝酸甘油，治疗心绞痛的特效药。正是这粒药丸，救了刘志广的命。

    半小时后，120急救车将刘志广送到市三医院，这里是西川市教育系统的定点医疗协作单位。随后，周渊亿与秦千千也开着警车来到了三院。

    在心血管内科的医生办公室里，一个大约30岁，戴着眼镜肤白𠵍的年轻男医生对周渊亿说：“幸好你们及时治给刘校长服用了硝酸甘油，他才幸免一死。”从戴着的胸牌上来看，这位医生叫吴小波。

    说实话，秦千千也觉得很庆幸。正是她今天早晨多了一个心眼，在衣兜里准备了这瓶硝酸甘油，才成功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悲剧。

    吴医生眉头紧锁的仔细查阅着刘志广的病例。过了一会儿，他诧异的的说：“真奇怪，昨天刘校长才在我们医院做了身体检查，他的心脏非常良好，一点隐患都没有。可是今天他偏偏就突发心绞痛，真是太奇怪了。”

      秦千千扬了扬眉，向吴医生问道：“请问，前段时间市教育局与市里某重点高中的职工是不是也来咋们三院做过身体检查？”

      吴医生点头道：“是的，他们都是在一个月前到我们医院来做身体检查的。”

      “那你能帮我们查查两个检查者的病历吗？”秦千千问道。

      “呃……”吴医生迟疑了一下，说，“我不能随便透露病人的隐私情况……”

        周渊亿及时的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吴医生只好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吧，所有的资料都在医生办公室里。我现在去查房，半个小时后回来。你们在办公室看到了什么，我一概不知道。”说完后，他披上白大褂，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周渊亿与秦千千会意的相视一笑，走到资料柜旁，查找起体检资料卷宗来。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是教育局与某重点中学的体检资料，从里面翻出了之前死亡的两个人的体检表格。

      很奇怪，这两个人的体检资料表明，他们的身体状况也很好，心脏没有任何问题。

      秦千千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三院的检查设备出现了故障？不然的话，怎么会连续有三个被诊断为健康的人，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死亡的？”

      “我们医院的设备绝对没有问题！”从门外传来了吴医生的声音，“这些设备我们都是定期检测的，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为什么前一天才诊断为健康的人，第二天就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死亡呢？”秦千千问道。

      “呃……”吴医生有些无言以对，只好收低了音量，细声答道，“这个嘛，身体里的事，我们很多时候都无法确切掌握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时一些人的身体急剧恶化，从健康到死亡，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

      眼看秦千千与吴医生的争论还要继续下去，周渊亿连忙打了个圆场，说：“千千，我们快去病房看看刘校长吧。我还想向他询问几个相关问题！”说完之后，他就拽着千千走出了医生办公室，来到刘志广所在的病房。

      刘志广正挣扎着坐在病床上，鼻孔里塞着氧气管，手腕上扎着输液针。周渊亿很快就结束了寒暄，直接进入主题，问道：“今天你打开信纸后，究竟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为什么你会突然心脏病发作呢？”

      沉默片刻后，刘志广才眼神闪烁的回答道：“其实，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就是突然眼前一黑。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刘校长，您以前见过黄纸上的符文吗？”秦千千问道。

      “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文字。”刘志广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底气不足。

      “刘校长，你认为会有人害你吗？你，孙洪韬，还有另两个已经死了的同学，你们有什么共同的仇人吗？”

      “没有，绝对没有！”刘志广高声叫了起来，他的声音在颤抖，但眼神却变得更加闪烁了。

      周渊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印有自己电话号码的的名片递给了刘志广，就与秦千千退出了特护病房。

      在医院走廊上，周渊亿对秦千千说：“很明显，从刘志广的表现来看，他在说谎。他以前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符文，而这种符文对于他们来说，一定有特殊意义。他们也一定有着共同的仇人！”

      秦千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周渊亿的说法。

      他们经过吴小波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见吴医生向一个年轻护士下达任务：“今天收治的那位病人是西川大学的重要领导，你要细心一点。再过十五分钟，就去给他量一下体温。”

      这时，吴医生看到了周渊亿与秦千千，他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们对待任何病人都是一样细心的，并没有对刘校长搞什么特殊化。”

      周渊亿与秦千千刚走出医院住院部，就听到背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是吴医生从住院部赶了过来。吴医生手里拿着厚厚一叠资料，递给了周渊亿：“周警官，刚才我们请来了医疗设备厂家的技术员与卫生局的高工，重新检查了体检设备，最后得出了结论—我们所有的医疗设施都非常正常，绝对没有任何故障。”

      周渊亿接过资料，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咦，是刘校长打来的！”他连忙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刘志广几近垂死的呻吟：“周警官，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去找我们学校后勤科一位姓赵的扫地师傅，他会告诉你所有事……”

      电话戛然而止，几乎与此同时，吴医生的手机也响了，他听了一句后，就大声叫道：“什么？刚才刘校长心脏病再次突发？心脏停止了跳动？好的！我马上就来！”

      吴医生挂断电话，立刻小跑着向住院部赶去。周渊亿与秦千千也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刘志广所在的特护病房。

      此刻，刘志广两眼圆睁地躺在病床上，已然停止了呼吸。他的拳头紧紧攥着一只手机，指头还按在手机按键上—正是用这只手机，他拨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电话。

      即使吴医生亲自给刘志广做了10多分钟的心脏点击，也没能挽救回刘志广的生命。他放下电击器后，木然了好半响，才大声质问护士：“究竟怎么回事？刚才刘校长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漂亮护士诺诺的答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刘校长还是好好的。我刚一拿出体温计，他突然惨叫了一声，捂着胸口说自己快不行了。我让他不要动，给他注射强心剂。可他一点也不配合，非要打电话，我怎么都拦不住。他的电话还没打完，人就已经不行了，倒在病床上停止了呼吸……”

      “为什么会这样？”吴医生搓着手自言自语道，“我今天上午才检查了刘校长的心脏，绝对不应该有任何问题啊！”他几乎流出来泪水。看得出来，他是个敬业的医生，因为病人的无故死亡而感到了无比的内疚。

      “叫法医来尸检吧……”周渊亿说完这句话后，就拉着秦千千漠然退出了病房。

      站在飘扬着来水气味阴凉的医院走廊上，秦千千幽幽的说道：“原本我以为从符文的诅咒中救回了刘校长的命。没想到，他还是死了，不过，他只是换了个死法而已，死在了体温表的诅咒之下……”

    第四节、30年前的一段往事

      半个小时后，周渊亿与秦千千重新回到了西川大学，并很快找到了那个姓赵的扫地师傅。

      赵师傅年月70岁，身体还算硬朗。当他得知连续四个人的死都与一张写满了符文的土黄色信纸有关后，身体开始微微战栗起来。他手指屈张着，喉咙像是被硫酸烧过一般：“天哪，他们居然都死了……下一个会轮到我了吗？”

      秦千千说道：“如果你再不把你们之间的秘密说出来，或许你真的就是符文的下一个受害者。”

      赵师傅悠悠长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这个秘密，还要从30年前说起了。”

      30年前，老赵在西川市郊区的大禹山中务农。大禹山是一座高山，终年积雪，时至今日仍有很多地方是未经开发饿处女地。那年刚入冬，老赵正躲在石头垒成的屋里烤火，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好奇之下，他走出来石屋，看到了5个年轻人背着背包从石屋边经过，向大禹山深处走去。

      老赵连忙问他们要去哪里。一年轻人说，他们准备去大禹山的雪山探险。这个年轻人就是当时正在西川师范学院读书的刘志广，另外4个人都是他的同寝室同学。老赵问他们要不要向导，却被刘志广委婉的拒绝了。他说，如果有了向导，就失去了探险的真正意义。告别了老赵，5个学生生气勃勃的簇拥着，一边唱歌，一边大步迈进了山口。

      老赵知道，大禹山尽管尚未开发，但里面有一条山民踏出的小路直贯整个山脉，想必学生们的探险之旅也不会有太多危险。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们刚进了山，就下起了纷飞大雪。积雪很快挡住了山口，大雪一下就是整整半个月。在山里，根本没有人家，连野兽也冬眠了。就算那几个学生不被冻死，也会被活活饿死。可是，大雪封山，老赵也没办法进山救人，所以只好无奈等待大雪停歇。

      雪终于停了，老赵准备好食物与猎枪，正准备进山救人的时候，忽然看到山处走出了4个互相搀扶的人影，正是那几个探险的学生。

      出山的4个学生虽然四肢无力，但脸上却是面露红光。老赵正好奇为什么进山的是5个人，出山的却是4个人时，刘志广向他说道：“老乡，我们在山里探险的时候，一个同学坠下了悬崖，大雪又掩盖了他的身体。求你找点人来救他吧……”

      雪积得那么深，又是冬天，老赵找谁来救人呢？就算救出来了，那个学生也肯定被冻死了。无奈之下4个学生只好报警，警察也无济可施。30年前，法制还不健全，所以在第二年春天警察也没有派人去寻找那具学生的尸体，或许他们早就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件事吧。

      但是老赵没有忘记这件事，他在开春化冻后，提着猎枪再次走进了大禹山。在悬崖下，他找到了一具残缺的尸体，几乎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骨头上大部分的肉都不翼而飞了。一开始老赵以为这个学生的肉是被野兽啃噬掉了，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些肉的切口很整齐，应该是被利刃割下来的。

      看到这一幕后，老赵终于猜到了在那个冬天，大禹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了那4个学生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们杀死了另一个学生，然后割下他的肉用以充饥。正是那个学生的肉，支撑他们最后走出了大禹山。

      就在老赵叹气的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回过头，他看到了那4个年轻的学生。

      在老赵的猎枪枪口下，4个学生承认了他们当时所犯下的毛骨悚然的罪行。他们现在重回大禹山，正是想烧点纸钱给那个遇害的同学。刘志广跪在地上，像个可怜虫一样对老赵说：“求求你，千万不要报警。我的父亲是教育局局长，等我毕业了，可以安排你到西川市的任何一所教育学院工作。你以后再也不用在大禹山里种田了，我可以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考虑了很久，老赵垂下了手里的猎枪。

      就掩埋了粘连着的骨肉的骨架后，4个学生拿出土黄色纸钱准备焚烧，老赵拿出了一支炭笔，在纸钱上画出了弯弯曲曲的怪异符号。他对学生们说：“我写的是符文，只有写了符文的纸钱，鬼魂才能认得出来，你们的同学才能收到。”老赵的父亲曾经是大禹山中远近闻名的跳神汉，所以他才知道这么多关于符文的规矩。

      这件事就这么平息了。两年后，刘志广毕业了。果真将老赵安排在西川大学做清洁工。尽管工作辛苦，但总比在大禹山里刨地轻松多了。

      老赵一直感觉心中有愧，所以每年开春的时候，他都会回到大禹山，为那个年轻的受害者烧上一堆纸。当然，他没有忘记在纸上绘上符文的标记。

      如果不是周渊亿说起了那张写满符文的土黄色信纸，老赵或许早就忘却了这件事，不会将4个人的死与30年前的事联系在一起。

      “周警官，你能把那封土黄色的信纸拿给我看看吗？”赵师傅问道。

      周渊亿想了想，对赵师傅说：“你的心脏有问题吗？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符文信件的受害者，我可不想冒险。”

      赵师傅说：“我昨天才去三院检体检了，别看我年龄不小了，可医生说我壮得像头牛一样，我的心脏绝对没问题。”

      “可是，刘志广在体检的时候，心脏也没问题，但是看了符文后，他一样也突发心绞痛，差点当场死亡……”周渊亿说道。

      秦千千去说道：“这样吧，我们到三院去，在心内科吴医生那里，准备好所有的急救措施后，你再来打开信纸吧。”

      的确，对于老赵来说，这是最安全的一个办法。

  第五节、催眠的威力

      第二天中午，西川市第三人民医院心内科，所有的准备措施都已经到位。在周渊亿，秦千千与吴小波医生的关切注视下，赵师傅慢慢打开了那张仿若纸钱的土黄色信纸。

      众人目光的焦点，都聚集在了赵师傅指间的那张黄纸上。

      赵师傅展开了黄纸后，仅仅扫了一眼，就哑然失笑道：“都画的是什么啊？这些字都不是符文，只是些弯弯曲曲的蝌蚪文。你们不了解的人，才会以为上面写的是符文！”

      “这么说，既然不是诅咒的符文，那么刘志广他们的死就是另有原因了？”周渊亿不禁扬了扬眉，诧异的问道。

      赵师傅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嘴角翘了翘，露出狰狞的表情。几乎同时，他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肩膀一歪，整个身体倒在了地上，不住的抽搐—这正是突然心绞痛的典型临床表现。

      幸好吴医生早做好了安排，医护人员有条不絮的为赵师傅量血压、打强心针。10分钟后，赵师傅悠悠的醒转了过来。当他醒过来，周渊亿正想询问他什么感受的时候，吴医生正色告诫道：“现在病人需要休息静养，请你们暂时离开病房。我必须要为病人的健康负责！”他把一干闲杂人等赶出病房，独自重新检测了一遍心电图数据，才放心走了出来。

      吴医生来到医生办公室，很兴奋的对周渊亿与秦千千说：“赵师傅的病例非常罕见，很有研究价值。我想让他继续留院，查明他为什么一看到符文就会心绞痛。”

      这时，一位拿着体温表走进了办公室问：“吴医生，请问现在就要给那位病人测体温吗？”

      吴医生愣了愣，看了一下手表，答道：“好的，你去测体温吧。”接着，他继续向周渊亿与秦千千介绍赵师傅的病情。他用了许多专业术语，讲得很深奥，但中心思想也就只有一句：赵师傅的病情实在是太诡异，并不属于现代医学的研究范畴。

      吴医生讲了大概5分钟后，不觉有点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准备走去廊上的饮水机那里接一杯热水。

    “吴医生，这种小事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呢？”秦千千殷勤的抢先一步，接过了吴医生手中的茶杯。

      吴医生尴尬的笑了笑，重新在办公室桌旁坐下。他似乎有点坐立不安，没过一会额头就冒出一层细密密的汗液。秦千千端着茶杯进来，看了一眼吴医生，好奇地问：“咦，吴医生，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水呀？是不是有点心神不宁呀？”

      “心神不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吴医生隐隐有点发怒。

      秦千千冷冷的笑了一声，说：“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没听到病房传来紧急呼叫，所以有些焦急了？”

      “紧急呼叫？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吴医生反问道。

      秦千千答道：“别忘了，昨天刘志广是在测量温度的时候发病死亡的。既然冒充成符文的怪异字体都能够让人心脏病发作，体温表同样可以作为诅咒的一种方式。而刚才护士问是不是要为赵师傅测量温度的时候，你竟然一点急救措施都没有准备，这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更愿意看到赵师傅在测量温度的时候发病。”

      吴医生愤怒了：“就算你说得在理，这也只能说明我刚才疏忽的一点。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杀死赵师傅！再说了，体温表作为诅咒方式，这也只是出于你的臆想而已，哪有什么科学根据？”

      秦千千微微笑了一声，说：“如果是心理暗示的刺激点，体温表完全可以作为诅咒杀人的利器，致人于死地！”

      “心理暗示的刺激点？这是什么意思？”坐在一旁的周渊亿诧异的问道。

      秦千千答道：“按照巴普洛夫的说法，心理暗示也是一种条件反射。心理暗示中最重要的一项技术就是催眠，催眠又分作自我催眠与他人催眠。他人催眠中最经典的一个案例就是：一位妇女因丈夫突然在车祸中死亡，精神上受到强烈的刺激，悲痛得双目失明。但医生检查，眼睛的结果没有病变，诊断为心理性失明。用许多方法都没治好。后来进行催眠治疗，催眠师暗示她视力已经恢复，对她说：“我说5个数，数到第5个时，你醒来就能看见东西了。”催眠师很慢的数1、2、3、4、5，果真数到5的时候，病人醒来，发现自己的视力完全恢复。”

      “你说这个案例是什么意思呢？”周渊亿依然有些不解。

      “催眠有积极的影响，也有消极的影响，刚才那个案例就是积极的影响。如果某个心理医生给处于催眠状态的病人说：“你的心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一旦你看到了弯弯曲曲的符文，那么你的心脏就会出现问题，引致死亡。”而这个病人就会真的看到符文后，诱发心脏病突发而死。这就是催眠的消极影响。”

      “那么体温表又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那个病人在心脏病突然后，偏偏被救回了生命，这个心理医生就可以重新对病人进行催眠，对病人说：“现在你的心脏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一旦看到了体温表，你的心脏病就会复发，而且会更严重。”那么病人在看到了体温表后，就真的会心脏病突发而死亡。”

      吴医生的脸上变得非常的难看，他阴沉的对秦千千说道：“你是在暗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秦千千笑了笑，说：其实，我刚才说的有点不准确。其实体温表并不是暗示心脏病复发的，而是暗示脑梗塞发作。昨天刘志广校长死后，周警官安排法医进行了尸检。尸检结果证明，刘志广死于脑梗塞。刚才那个护士去给赵师傅测量体温的时候，我们已经安排好另外的医生，提前做好了抢救脑梗塞病人的急救措施。我去帮你接开水的时候，看到医生已经控制住了赵师傅的病情，病情不会留下任何可能的后遗症。”

    吴医生脸上顿时一片死灰，他沉默良久后，幽幽说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催眠是我干的！”

      “刚才你把我和周警官赶出特护病房，还在里面多待了一会儿，说是检查心电图数据。不过，你不知道，在那间特护病房里，周警官已经派人提前在里面设置了隐蔽的针孔摄像机。你对赵师傅进行催眠的整个过程都被摄像机拍了下来。”

      “啊？”吴医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指着秦千千叫了起来，“你早就怀疑我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千千笑道：“很简单，既然土黄色信纸上的文字并不是符文，即使折叠成诅咒信件，也不会真的有什么魔力。而刘志广与孙红韬等人的死，只能归咎于接受心理暗示。于是我们调查了4个人最近的行迹，发现他们在死前，都曾经在西川市第三人民医院接受了全面检查。所以，我开始怀疑，催眠专家就潜伏在医院中。”

      她顿了顿，继续说：“当我知道刘志广真正的死因是脑梗塞后，就知道这位隐藏着的催眠专家对他进行了第二次催眠。而在刘志广住进医院后，只有吴医生你和他单独相处过。所以，我怀疑你就是那个催眠师。周警官调查了你的身份，发现你是一位遗腹子。如果我没猜错，你父亲就是那个在大禹山中被刘志广他们吃掉的了充饥的同学吧？30年前刚恢复高考制度，许多已为人父的高领学生进入高等学府，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吴医生颓然坐在了椅子上：“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告诉我，父亲是在大禹山中死去的。去年春天，我突然想去大禹山需找父亲的墓穴，祭拜他老人家。很巧，我第一次去大禹山，就遇到了也来祭拜的赵师傅。很轻松，我催眠了他，从他嘴里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在得知真相的一瞬间，我就决定要杀死这几个凶手！而老赵因为还记得每年来祭拜，所以我决定到了最后才杀了他。可惜到了最后一刻，却偏偏被你们看出了蹊跷。”他的眼神变得黯淡下来。

    尾声

    吴医生被警察带走后，秦千千沉默了很久，才对周渊亿说：“周哥哥，我一直在想，吴医生究竟是算好人还是坏人？他做了这么多事，只为了惩恶扬善，替父报仇。”

    “可是，他为什么不报警呢？法律不允许私刑横行的。”

    “他有证明父亲是被刘志广他们吃掉的吗？他报警后，你们能立案吗？”秦千千问道。

    面对这样的问题，周渊亿也沉默了。他在想，如果自己是吴医生，又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