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事起就看到父亲盖房子,每隔几年就盖一次房子。加上盖偏房应该盖了不下六七次房子,甚至更多,有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第一次盖房子的时候我还不记事,但是那三间房子和第二次盖的三间房子区别很大。第一次盖得房子全是泥巴的,只有下面地基是砖砌的,房顶上面挂的有瓦片。相对来说第二次的房子盖的好多了,地基用的石头,石头上面是红砖,房顶上挂了一排排的红瓦。红彤彤的砖,红彤彤的房顶,雨过天晴之后特别显眼。
原来的三间小土房,地面是泥巴,每到下雨天或下雪天,房间里的地面特别潮湿,长年累月房间的地面变得坑坑洼洼。而第二次盖的房子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结构都比上次提高很多。地面也换成了红砖的,比原来的地面平整很多,我也从小土房搬到了新房子。
但是好景不长,村里的房子盖的不规则,因为修公路,路边的房子几乎每家每户都需要拆除一部分。我在新房子里还没捂热,就在第二年的春天拆除了两间。姑姑和叔叔都过来帮忙拆房子,母亲快到饭点就去作饭,我和弟弟在父亲后面搬砖,过了一会儿父亲就让我和弟弟到一边去玩儿。现在想来应该是不耐烦我俩干不了多少活在那里捣乱吧!
几天后,家里的房子大变样,新盖的三间房子成了一间,四口人还是没法住。父亲想办法把这一间房子的墙和那三间小土房的一个房间打通了,改装成了一个里间。我和父亲母亲还有弟弟,整个冬天就是在这一间小屋子里度过的。而那一间新房子已经拆装的七零八落,挨着公路的哪一面墙还能透过砖缝看到外面的道路,父亲就把这间房改成了临时的“客厅”。其实农村里原来不分客厅和卧室的,只不过所谓的客厅就是放一张八仙桌,外加两把椅子。有客来总是让客人坐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以示对客人的尊重。
公路修好后,家里的院墙和公路还有不到两个房间的距离,父亲的心又活了,心一横也没和村长打招呼就在新房子的边上又接着盖了一间房子。到此时,我终于可以自己单独住一个房间了,父亲母亲和弟弟搬到了外间刚盖好的那一间房子,原来的“客厅”不变。
这样过了两年,这期间父亲在家的西南角,大场园里的三间大土房,开了一间小卖部,我们一家四口有时候回家住,有时候在小卖部住。这三间老土房,虽然春天父亲也用泥巴修缮一番,但还是不能一直在这里,父亲又惦记着家南面门前的那块空地,打算明年春天盖门头房。
这次先要把空地的大坑填平,然后加固以后才能盖房子。父亲开始为了省钱都是自己赶着驴车去很远的地方拉土。后来天气转冷快上冻了,父亲怕耽误明年盖房子,无奈之下只能花钱买土。
有钱好办事---这句话用在这里应该是非常确切的。无论是开车的司机还是卸车的小工,干劲十足,不几天就填平了坑不说,土堆的还比平常地面高很多。我当时不理解父亲这样做的愿因,还傻乎乎的去告诉父亲,土买多了,用不了。父亲说,你过几天就知道啦。
果真父亲在家里接水泵,然后把水引到填坑的新土那里。经过父亲的水折后的地面格外的结实,但是父亲还是不放心,看到地面干燥后,再喷水。直到天气大冷后父亲才不在那里徘徊。
年前父亲备好料,年后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包工队的人陆陆续续来到了家里。看到他们挖地基挖的很深很深,而且里面还撒了很多石灰,还放了钢筋在里面,和打地基的水泥沙子(学名混凝土)一起砌到墙里,快到地面时,又用上了石头,也是沙子水泥灌满,上面才是红砖,再往上盖到了房子的高度,就是用横梁压住(那种用整根木头做的三角形的横梁),然后就是用檩条把横梁和墙面连接起来,上面再盖上芦苇编制的苇簸,抹上泥,挂上瓦,房子就算盖完了。然而这还不算完,还有房间里的地面,需要用沙子水泥浇灌抹平,晾上3-5天也就没问题了。
这次请的包工队是外地的,干活特别快。他们吃住都在工地上,而且干的活也漂亮,在门头房前面显眼的位置,石头上都刻了斜面的横纹,在中间的位置还刻了年份“1991”。
这次门头房的门窗也都是新做的,全套新。房子还没有盖好的时候已经有人要租房子了。这次盖了六间门头房,北面的三间租给了一个开饭店的(90年代村里的小饭馆),中间一间后来租给了一位牙科医生---小杨叔叔。那时候的牙医行医还不像现在这么规范,一般都是赶集摆摊,挂一个白布帘字,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牙”字,在撑开一张圆桌摆上看牙治疗牙的工具,最重要的仪器还有一台脚蹬的看牙的医疗用具,一人高左右。大场院的小卖部直接转移到了南面的这两间门头房,离的家近了,更方便了。无论是收庄稼,还是在家里种菜,养鸡,都不耽误事,两边都能兼顾。很忙时顶多让我在小卖部看家卖货。
上小学六年级时,老院子的新房子已经成了老房子,虽然住不成问题,但是新的事情来了,村里打算规划宅基地(当时父亲在乡里的土管局干临时工)。父亲已经辛辛苦苦的把南面的宅基地填好,只盖了门头房,如果村里规划出去,我们家就只有拆房这一条道儿了(在农村,只有两个儿子的可以占两处宅基地,我家只有弟弟,只能占用一块宅基地)。父亲和母亲斟酌再三,还是要盖一套新房子,最坏的打算盖好南面的房子,放弃北面的老院子。
那年的冬天,父亲又开始准备盖房子用的材料,白灰,沙子,水泥等。需要定做的有门窗,横梁,檩条等,请了村里的一个木匠在家里整整做了一个冬天的木工。
这次还没过元宵节就开始动工了,一是这次盖的房子多,是整个院子;二是还需要拆除原来的六间门头房,在收小麦之前都盖完,工期紧张,不得不提前动工。
我和弟弟开学后一直很少帮父母干活,工人一天管三顿饭,父母和婶婶他们忙的和陀螺一样。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总是不踏实,仿佛只有参与才能有一种归属感。周六周日也不像往常似的出去玩了,在家里择菜洗碗,干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次房子盖的特别慢,也许是这次需要盖的多,感觉一个半月还没完工,最后的时候越来人越少,最后几天都是两三个人在干活。父亲这么急燥的脾气竟然没有催促他们,原来包工头要包价钱(就是工钱)要少了(工头和我家有点亲戚关系,不好意思不干,但是来的人少,拖工)。在工人们慢腾腾的操作下,南边的新院子终于完工了。
这次盖房子虽然有点小插曲,但应该是父亲最得意的一次了。整个院子盖好了,弟弟以后娶媳妇只要装修一下就OK了,这让父亲心里踏实了不少。(那时候男孩子订婚,都要看家里的房子长啥样,如果房子盖的不好,找媳妇就有点困难)。
一次一个街坊看了屋山墙中间的那块石头“1994”说有点偏了(上次的1991改的1994),这一次的施工队不如上次的能干!你看看屋顶上,高低不平,屋里面吊的顶棚活干的就不对,浪费多少东西呀!父亲却什么都没说,不过后来我还是知道了真相------我们家一个院子的工钱5000元,便宜呀!
麦子熟了……种上了玉米,我们一家高高兴兴的搬到了新家。父亲感叹,以后再也不用盖房子了。事实上搬入新家的第二年春天父亲又改建了驴栏,第四年又在南院墙边上盖了两间杂物间,放一些农具。
之后父亲再也没盖过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