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叫成忻。
成南感觉到自己的中枢处理器似乎断了,脑子里像被火烧一样,不受控制跑下楼。留下小陈和小秦还有那位递话的同事面面相觑。
此时,成忻正坐在公司大厅的休息椅上抽着烟,烦躁地弹弹烟灰,一抬头就看到从旋转楼梯下来的成南,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外套斜挎跨的,露出小半截肩膀,一副狼狈模样。
她没坐电梯?
面对成忻少许怪异的目光,成南尴尬地理了理领口,正了正声线,问他:“呃,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么?”
成南早就预感到了不妙,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成忻是打死也不会主动找她的。
“大姨她,今天早上,去世了。”成忻一口气说完,看着成南。他是有气的,非常气,不然不会这么冲动地来找她,昨晚打电话的时候他也在场,听着成南讲着好笑至极的借口与谎言,他打她的冲动都有了,可也忍了下来,大姨生前最疼她,因她父母早逝,中学时就寄住大姨家,大姨待她如亲出的一样,甚至比亲的还要亲,大姨去世前还嘱托他要照顾好自成南,现在,这个人竟还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工作?大姨生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她的,而她呢!连一句说我明天回去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敷衍,难道因为和他有什么就不管别人的感受的心情了吗?就想着躲着远远的不想见他?
这个女人实在太自私了!
而成南呢,听到“去世”两个字后,身体如同定住了一般,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说等等的么,只要再等一个礼拜就好了啊,她没有在骗人,她真的会回去的,可是,大姨为什么不等等她呢?明明通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很烫,灼热得似乎都能刺穿皮肤。
大姨对她很好,真的很好,从她高二起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将硬是将快成年的成南接到自己家来,像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成南不是家族里年龄最小的,却是最受疼爱的,那时大姨的孩子,成南叫雨莱大姐已经工作,礼拜天回到家看到多出来的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没有说什么,但从那以后成南明显感到雨莱对自己冷淡了不少,也是从那时起,成南彻底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后来,就是上学,工作,买房,大姨无不亲心亲力,即使是知道了和成忻的事情后也是没有很责怪,只当成南不懂事,一个劲儿的帮成南找对象,却给了成南逃避的理由…
成忻看着哭成泪人却硬是不哼一声的人儿,心不可控制地软作一团,原本是想好好过来教训她,质问她的,为什么她永远都是那么不懂事,永远不会体谅别人?
也许,她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回到办公室已是差不多半个钟头以后的事情了,成忻跟成南大致讲了讲现在大姨那边的情况,然后回A市了。
午饭时间早就过去,成南直接来了办公室,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成南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把哭花的妆全部洗掉,也没补,直接又回去了,小秦和小陈看成南这个样子,也没有多问,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下午2点多,估摸着秦孟应该到公司了,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成南上38楼准备去找他。
雨莱姐还在外地那边出差,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成忻也有公司的事要处理,陪着大姨那几天已是挤牙膏般往出挤,他说他下午和明天还会在A市待一天半,联系好殡仪馆,剩下的事就靠二姨二姨夫还有成南了,星期日佟桐也回来,所以,秦孟那边无论有什么重要事必须得推掉。
看着成忻有条有理的列出他的计划,成南仿佛又回到了考研究生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总是把什么都安排好,然后按部就班让成南去做,写习题的时候,他会把步骤都整整齐齐的列出来,客厅里贴着每天要记的英文单词,连哪天她“倒霉”(来月经,成南为掩饰尴尬,每次在成忻面前就会说她又“倒霉”了),状态不好都会仔仔细细标出来。
成南问他为什么,这样就一点也不刺激了啊!成忻这时候就会以一种看智障般的眼神瞥她:“因为你笨啊!”
电梯到了,叮的一声打断了成南越漂越远的思绪。
前台看到又是成南,被惊到了,成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最近确实来总经理办公室越来越勤了,厚着脸皮问总经理在吗?
前台是个20来岁的姑娘,很年轻,显然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这个年龄的女生也一点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脸厌恶的神情,似乎在说:你何必呢?就你这样,你认为和总裁有机会吗?
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声:“不在。”
成南也没恼,又说:“那等总经理回来了,麻烦你转告他一声,说我明天有家事,暂时不能帮他忙了,对他说一声抱歉,有什么事下星期再说。”底声底气,字字珠玑,完全没了面对成忻时的慌乱。
有时候,工作多了,脸皮也理所应当厚了。
小姑娘愣了一下,转眼成南没了踪影,不知何时走进了电梯。
成南没有请假的打算,她的宗旨是事情能尽快处理好就处理好,无论在上司还是同事面前,成南永远都是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努力得让人挑不出毛病,给别人的敢印象是:于尝试信事物,认真,缜密,成南对自己的做事态度也很满意,说不上自豪,因为她懂的东西实在太少,交际圈太窄,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不过,她可以学,从一个小县城到如今的大都市,不都是这样一步步挺过来的吗?
成南坐早的一班车回去,回到大姨家里已是9点多了,路上就吃了些面包充饥,到家是已是饥肠辘辘。
家里只有二姨袁清丽在,二姨夫和成忻刚去送遗体到殡仪馆,顺便讨论丧葬具体事宜。
成南从袁清丽口中得知,昨天早上大姨去的世,本来是有预兆的,不然也不会想把成南成忻还有一大家子人叫回来,可是真去了,还是有点慌乱,幸亏成忻在,一早联系到了殡仪馆。
还一个劲儿的夸成忻能干,可以挑起大梁,做事效率高。
本来,成南还担心自己回来以后不知道该做什么,毕竟以前没有亲生经历过这种事情,父母去世时她还小,家里人那几天做事也尽量避着她,怕她难过,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帮她安排好了一切,现在,大姨也不在了,成忻就成了她的天,她的天……
袁清丽见成南眼皮耷拉着,就让她进屋睡了,一沾枕头,成南的脑海里就都是成忻的模样,天花板上是,被子上也是,她的成忻……
睡梦中来了几个电话,袁清丽帮她按掉了,成忻回来已是下午3点,袁清丽告诉他成南回来了,进房间看了看她,写了张便条,告诉她明天佟桐回来的时间,要她去接她,然后,就是一些嘱咐她好好照顾二姨之类的老套话,知道成南不想听,但还是些写上了。
成忻很快退出来,总共在房间呆了没多少时间。
二姨是个多嘴的人,当年知道他和成南的事儿后,恨不得每天都在大姨和他母亲面前嚼舌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罪行”,她的儿子和女儿都不怎么有出息,看着是走出了这个小县城,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打工,人们总是爱拿彼此的儿女互相比较,因此对成忻的冷嘲热讽成忻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到底是一家人,也是非常亲的。
成南睡着的样子粉嘟嘟的,很亲,成忻替她把被子从脸上拿下去,这么多年了,这个坏毛病还没有改掉,她说这样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可是,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没明白安全感是自己给的而不是别人给的道理吗?
成南醒来时饿得头发昏,房子里已空无一人,出去估计也没有饭吃,现在才刚4点,从厨房里搜寻了点东西,给二姨打电话。
二姨告诉她殡仪馆的地址,叫成南一同过来给遗体穿寿衣。
县城就这么大,成南打了个车很快到了殡仪馆。
本来有专业的工作人员的,但老一辈的思想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当可成南见到遗体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强压内心的震惊,寿衣穿完,晚上也没有心情吃饭就回去了。
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成南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