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叶鸿平的花鸟作品,是在他的工作室,是画面上一支寒梅,走笔流畅自如,满纸水气氤氲,虚虚实实的用笔强调对象的骨气,每一根线条,每一处墨痕仿佛都是一种自然的水到渠成。后来,陆陆续续读到他的作品,无论是在画廊还是展厅,还是会所的装置,远远地站在远处,一眼就能辨明。能创造出一种独特的个人艺术语汇,是每一位画家都梦寐以求的境界,叶鸿平以其率真旷达的个性和别具一格的视野,不光拥有属于自己的表达语言,还能保持稚子一样的情感,观察,思考和表达,自由畅达,让人动容!他长期研习八大山人、吴昌硕、潘天寿、李苦禅等大师画作,并为之神往。人品、气韵、生动,非一朝一夕可得,全凭甘于寂寞和沉浸其中的点滴积累。他师古而不泥古,通过嬗变形成自己独特的绘画风格。执笔无定法,虚实在心间。正是这些丰富的营养滋育了一位伟大的画家。他以极少的笔墨、独特的艺术语言、人格化的艺术形象和新奇的构图,表达自己的内心主观情感,借物抒情,以实现形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以书入画,以画作书,用笔潇洒,奔放灵动,极富张力,纵横奇逸,有视觉冲击力。妙就妙在“有意无意之中”,在“乱而不乱”之中给人以妙手偶得、趣味盎然的快感,此种“不掩国色”的“原生态”效果,应该就是人们说的“耐看”的原因所在。
王羲之的《兰亭序》就是酒后的即兴创作。叶鸿平喜欢酒后微醺,执笔作画,在情感驱动下,水墨交融,如梦如幻。画中,你可以感受到切切实实的情感世界,那么自由、舒展、酣畅、热情和痛快,出神入化、富有诗意,那是生命的迸发,有限的画面里营造出无限的审美空间,充满鲜活的生命气息,洋溢着清新富丽的现代诗情。在用色上。他太大胆了!“随类赋彩”。冷,就冷得彻骨,热就热得奔放,极度的鲜明和迸发的激情,是他的画最令人称道的地方和最有学术意义的价值所在。
鸿平爱猫。友人白磊,苏大艺术学院陶瓷系教授,喜欢园林,不知是不是循着园林他来到苏州。白磊家中小小的一处庭院,有石,有池,有花木,江南雨多,滋润天地,鱼儿袅袅,花草葱茏,别有味道。泥有脾气,他有心。在白磊眼里,陶器和瓷器本身具有原始生命力,经他的手,让泥土站立了起来,陶瓷艺术是人和泥的对话,是一场轻松的游戏和交流,经由火,织缀着历史、政治、经济、审美心理和哲学思想等时代花纹。高古陶器,陶器立于母系氏族男女分工的社会秩序,魏晋南北朝,陶器“竹林七贤”砖画,是动荡时代文人用恣意放纵来争取心灵的自由。唐三彩,那是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寄托,是大唐盛世,是开放包容。“天青色等烟雨”的宋朝,“重文”,瓷器如同被日常滋养、像爱情一样被滋润。到元青花,瓷胎和釉色大变,民族融合,那是蒙古族对海洋和天空的崇拜。明朝斗彩,鸡缸杯,浸润男女之间超越年龄和阶层的爱情。清代,瓷器缤纷多彩,代表那一时代的审美。从景德镇走出来,白磊明白陶土对于自己的意义,那是一种错综复杂的世界中的安全感。生活中,他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陶瓷以外时间”。站在貌似冰冷的泥土后面,是一个有着足够想象力,和对社会万物充满热忱和期望的灵魂,泥既可以随意地自然,也可以刻意地生动。陶器作品中,我们能明显感受大地的肌理,朴拙,突破与包容,自在和豁达。瓷之大美,温润优雅,亭亭而立。除了展览、讲学,他要么在工作室触摸泥土,然后看着他们浴火重生,僻静的他像是一只安静的瓷器,居于角落,把生活养成一支花放进幽深的瓶中,安静绽放,用尽生活的全部力气保持美的姿态,令人感动。
和叶鸿平绘画一样,白磊的作品是自然而然。没有条条框框,从不矫揉造作,表现出的那种自然、奔放、质朴、真实的风格,是纯正的生活风格。陶器的拙朴本就在于浑然天成,道法自然,寻常之美。那是追求超越之后的寻常,突破之后的回归,沉静朴素,安定人心。跟随天然之道,与火焰的相遇,突破和超越,就像人生的淬炼。拒绝约定俗成的艺术标准,天意、偶然,随兴,似好非好,似有意而又无意,最终呈现陶的原生命力。而瓷器的安静美好,让人感受生活的宁静,生命的感动。
写意写心,笔墨难写是精神,叶先生的笔墨写出自我,照见热情,开朗诚实,大家风范。白磊的陶艺充满了对传统艺术的叛逆、对自由创造的向往,可能是人类原始的本能,是一种对天真和自由的向往,是追求个性的张扬和自我情感的表现。 平白之约,江南怡园,绘画与陶瓷之约,妙也。
远处传来,牡丹亭《寻梦》一折,杜丽娘一句清丽悠远的唱词,“却原来,我一生所爱是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