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与纽约初见面的那一天。
那是2012年的感恩节,我坐了整整六个小时的Boltbus,穿过那条长长的隧道,在傍晚八点钟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挪进了纽约。我几乎是把脸贴到了车窗上,看那一整座城市的灯光像烟花一样盛开,把夜空照的明晃晃的。那一刻,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怦然心动,也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憧憬,想要有一天能够长久在此停留。
那是我在美国读书的第四个年头,虽然还不满二十岁,可是离开故里已经有些时日,经历过初到一个国度的彷徨失措,也体会了对陌生环境的欣喜期望,可是初次见到纽约的时候,却仿佛世界又重新被打开了一次。我不禁在心里感叹,在一百年前,胡适陶行知那些前辈作为早期留学生,从那个贫瘠年代的北平来到繁华的纽约时,心里又会是怎样的五味交杂。是感慨?是沉默?亦或是想要振兴中华的热血与决心?
十六岁的时候我一个人从北京去洛杉矶读高中,那是青春期荷尔蒙旺盛,鲁莽而又处乱撞的日子,曾经和美国姑娘小伙在后院里开party噪音太大招惹来直升机和警察,也曾经为了美国高考SAT每天清晨五点起来读书学习。两年的高中时光一晃而过,可是美国西部的狂躁与热情却深深地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十八岁的时候决定换一个地方读大学,于是横跨了整个美国来到了马里兰大学,经历了短暂的适应期,生活回归了平淡,四年里的每一天,基本都是上课食堂图书馆的不断重复。六年以来,我习惯了像候鸟般的迁徙,而家人则是习惯了等待——我会在每年的五月底回归北京,三个月后再次启程异国求学的路。感谢SKYPE微信QQ,这不再是一百年前那个车马远书信慢的年代,因为网络,相见变得容易那么多,于是离别也能不再那么伤感。
后来我从马里兰大学顺利毕业,幸运地开始了在华盛顿的第一份工作,日复一日的朝九晚五让我很快感到自己在渐渐迷失,迷失在闲散和安定中。我知道我这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继续这样下去,我也不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在电话中,妈妈告诉我她会无条件的支持我的选择,不管我今后成龙成虫,她都会一无既往的爱我。我心里有一点酸楚,出门这些年,我们错过了彼此太多的酸甜苦乐。而这一刻,我想起了纽约,也想起了北京。
在我回北京的飞机起飞前,我递交了五份研究生的申请,每一所学校都在纽约。这么多年,我没有见过北京和风微絮桃花盛开的四月,也错过了故乡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十月。不管是几个月也好,几年也罢,我都想回到故乡的怀抱,安静的躺一会儿。
文/周蕊
已于2016.9.26发表在人民日报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