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雅辰昔】第十二回:汪学姐三诗隐三缘 武连长四俗寓四铁

【原创:已误辰是枉生】

        诗曰:

            知无缘分难轻入,敢与杨花燕子争?

        上回言及姝儿临危受命,执掌本连合唱大业,只道她款步上台,手执稿纸,铿锵说道:“咱们先选校歌,如果练得快,就加选一首军歌。校歌的谱是极简单的,很容易学。只是歌词是文言,不过好在不长,大家花点时间就能背下。咱们不分男女声部,就用一个音阶,相信很快就能学会。”语毕领众开嗓,便是姝儿唱一句,合连跟一句,音似“吗、么、咪、唛、哞”,台下几处男生直哼作“妈妈咪摸我”,且故意唱得曲韵吊诡、歌律婀娜,直引得合堂哄笑。那学长学姐不免四处弹压,却奈何男生中多有那顽劣不安分者,或拖言设意,或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搅闹得合众心猿意马、郎当不恭,气得汪学姐横眉竖目,拍桌嚷道:“谁再不老实,都给我好好唱!”众人闻声胆怯,亦渐肃默下来乖乖跟唱,不想却是无需参赛的武、安、国三教官最为声洪嗓亮、高亢激荡,恼得郝、汪、陆连连摇头斥道:“自己听听,一百多人却还不如三位教官的声音大,搞什么名堂。”三教官遂忙笑说:“军中合唱只比声高,都是唱得响的赢,所以我们只会铆足劲死命喊。”郝、汪、陆闻言便谕众生应效此风,尽管大声喊出来,赢了气势再说。


        须臾开嗓毕,姝儿便逐句领唱起校歌来,这求大校歌乃儒家新圣马一浮先生所著,自是字字珠玑,如黼黻云霞,鹊儿初闻不识,迩来愈感精妙,故录于此,意与诸公一赏,其词曰:

        “大不自多,海纳江河。惟学无际,际于天地。形上谓道兮,形下谓器。礼主别异兮,乐主和同。知其不二兮,尔听斯聪。国有成均,在浙之滨。昔言求是,实启尔求真。习坎示教,始见经纶。无曰已是,无曰遂真。靡革匪因,靡故匪新。何以新之,开物前民。嗟尔髦士,尚其有闻。念哉典学,思睿观通。有文有质,有农有工。兼总条贯,知至知终。成章乃达,若金之在熔。尚亨于野,无吝于宗。树我邦国,天下来同。”

是夜姝儿领一句,台下跟一句,但因歌词晦涩,台下皆不知所云,亦连是哪几个字也不甚清楚,不过是依葫芦画瓢,闻声吟调,直似诵经一般,难免耳进口出、不经心脑,声音亦渐弱了下去。郝、汪、陆三人摇叹无奈,只得来回巡视,不时训斥“大点声”,是故那歌声亦如游园山车般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总不平稳。如此颂圣一夜,奈何几无进展,众多不过只记得那前两句。于是次夜,郝学长早早开了电脑投影,搜寻出这文理艰深的歌词,令众人携笔誊录,过后才请姝儿领唱,众人对纸吟颂,方知所歌何物。


        那一日,辰昔亦在台下跟吟,身处芸芸之中,遥望纤纤惊鸿,虽是耳听鸾声,目凝倩影,口吟华章,思绪却已然纷飞飘远,私忖道:这些时日清晨起训,夜半方归,姝儿又避而不见,故也未觅得良机开释,如今她又众星拱月般光彩夺目、闪耀于前,自己却如蝼蚁般没入汪洋、泯然于众。当真一个是魁院仙葩,一个是蒲柳学郎,直教人望而却步、弗敢高攀。真真是:窈窕淑女,‘仰而攀之’,‘攀’之不得,寤寐思服。思及至此,不禁心叹一曲云:

            我非潇湘竹,怎求凤来仪?

            痴心化作春风起,却不得,春花半点情。

            芽新发,枝又绿,鹊鸟引喉歌一曲,青鸾可得聆?

            纵然凤凰齐飞人欢喜,春花春月两相宜,何处生叹息?

           何必问,若是他年春花嫁秋风,花落疼谁心?

却说一众有口无心地讴歌一阵,学长怜生恻隐,便示意小憩。辰昔解手回来,心中思虑妥当,意欲豁出脸面去寻姝儿说话,不想却遥见一名男生已然赴前攀谈,两人言欢语笑、甚得其乐。辰昔遂不愿驻留,举步夺出室外,孤自凭栏望月去了。


        天上星幕如练、皓月当空,庭中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辰昔双掌托腮,痴痴迷望,不禁看得呆怔。倏尔听得一声爽朗,唤道:“看什么呢?”辰昔旋身回瞧,原是那短发干练、爽利洒脱的汪学姐,遂笑回:“看月亮呢,学姐您看,今晚银河皎皎、星月争辉,多漂亮啊。再看那枚月亮,皓若冰霜,晶莹剔透,当真是圣洁无瑕呢。”汪学姐听毕打量一眼辰昔,旋即一把搂住辰昔肩臂,笑道:“哟,这成语一套一套的,真不愧是我们求大人文院的孩子。——不过说起这月亮嘛,我倒想到一个段子,你知不知道在大学泡女生可以分作三种情形?而且分别可以用三句诗来概括。”辰昔凝眉不知,汪学姐便指着空中明月,道:“第一种,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辰昔听了,不由地会心一笑。汪学姐又乐道:“这第二种呢,便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辰昔聆之,骤然忖及那莺环燕绕的姝儿,不免摇头轻叹了一声,垂首不语。汪学姐见状便抽手轻拍辰昔背脊,接道:“第三种,叫做‘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你这么聪明,自己思量吧。”岂料辰昔听毕竟怔怔地望着汪学姐,不无怜惜地说道:“学姐可千万别做这第三种,有道是宁缺毋滥、守株待兔。”汪学姐闻言啐道:“瞎说什么呢,不许这样说你姐夫。”辰昔遂知学姐乃是名花有主,自知失言,忙转口道:“看来姐夫对学姐很好,学姐也护着姐夫。”汪学姐听了,不觉面泛桃润,笑道:“那是,敢对我不好,叫他分分钟从秋风变成秋田。”辰昔满面惑问:“这怎么说?”汪学姐谑道:“叫他做单身狗呗,而且是打断狗腿的那种。”言毕二人皆朗笑起来。


        因谈及“秋风”二字,辰昔倏又回想起方才那三句诗,细谙甚觉有趣,便笑问道:“这追女孩的情形,学姐你怎么那么清楚?”汪学姐道:“你们那些个学长呀,不知道多猥琐,早就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希望你以后出淤泥而不染,做个善良的美男子。”辰昔便笑答道:“那是一定,我坚决做一溪娴静照花的清流,花新水上香,花下水含红。”汪学姐聆言一笑,又推辰昔转身相视,敛容正色道:“刚说的那三种情形,其实暗中预设了一个超大的前提,却是另一句诗,你可听得出来?”辰昔思忖半晌,摇头问道:“完全想不到,却是哪一句?”汪学姐浅笑道:“那便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你,才来大学几天,整的这么忧郁做什么?还一个人倚栏望月呢,里面那群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哪懂欣赏忧郁呢?她们这年纪呀,就喜欢些让她们笑啊乐啊疯啊的东西。你可别赔了自己的自怨自艾在这里,还不讨半点好。走吧。”说毕便一路推着辰昔回了教室。


        却说熄灯时分,夜沉人静,辰昔合舍卧床欲眠,忽听宝硕幽幽说道:“我觉得那个林姝儿真不错,长得也可以,声音也好听,堪堪配得上我。”一语未了,水昆与付阳便来了劲,一个笑道:“听,春天的声音,闷骚而清晰,饥渴又透明。”另一个戏道:“呼叫辰昔,一级警报,挑战者出没,是可忍孰不可忍,请立即戒备。”辰昔只心中一沉,忽又念及学姐之语,思忖道:“果然好东西觊觎的人多,竞争激烈。我生来不争,亦不会争,打小争东西就没赢过,这回怕也是争不过的了。那又何必自戕自贱,赔在这汹涌的追求者浪涛里,最后拍死岸堆,横尸荒野,无非抬了她的身价,再得意了追到她的男人,自己只落个顾影自怜。”思毕不觉心中酸涩伤疼,暗又逼迫自己速作死灰枯槁,勿再沉耽堕落,遂忍痛回道:“你喜欢就去追呗,她又不是我的,追上也是你本事。”付阳闻言笑道:“什么情况,这么快放弃啦?”水昆犹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大学生涯第一庄失恋惨案,你这速度,刘翔都追不上。”宝硕亦笑道:“他这恋都没开始呢,算不得失恋。不过辰昔都恋不上,我就不试了,免得我追到了他脸上挂不住,还是远观欣赏吧,就当是舍己为室友。”水昆嬉道:“嗳,别气馁,要自信。你看辰昔都特意腾出空位给你,你怎能白白辜负?说不定人家就喜欢你这型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几人玩笑不住,辰昔却无心参与,不过随口敷衍,心下只私忖道:“林姝儿,咱们也许就只能这样了。你在阳光里旋转,我在黑暗中沉沦。但时间总会抚平一切伤感,将它稀释得淡如烟云、薄似鲛纱,只在雨滴窗台的日子里轻轻引叹、隐隐作痛。最终我们真成了方鸿渐与唐晓芙,不,唐晓芙至少还动过情,你却无半点意,全不过是我一场自作多情罢了。”胡思乱想间,脑中忽的蹦出一句歌来,倏然占尽心海,云:于是爱恨交错人消瘦,怕是怕,这些苦没来由;于是悲欢起落人静默,等一等,这些伤会自由。


        眼见一场伟大的单思正欲终结,辰昔却也不想全然悄无声息,或许是尚有半分希冀,或许只是求个理应放弃的证明,亦或许是遗留个招惹的绝笔,更或许是兼而有之,辰昔苦思冥想、琢磨推敲,竟自作聪明地编了一封晦涩难懂、不知所言的短信予姝儿,云:“为什么最美丽的花朵总会有最多的虫子围在左右?是不是因为最美丽的花朵总是释出最迷人的引诱?那只自以为是蝴蝶的毛虫苦苦祈求不到花的赦宥,只好选择默默禁受住这世间最美的诱惑,它将远远地飞在枝头静静守看花儿结果,祝福最美丽的花最终迎来最丰盛的秋。”短信发出,辰昔忐忑难安,复又惴惴等待一阵,果然全无回复,遂忖道:“真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如今梦醒念碎,虽有怅意,倒亦干脆,这般不拖泥带水的甚好,如此胡思一阵,不觉朦胧睡去。


        翌日,正巧轮至辰昔之连赴操场实战演练,是为阅兵备战。于是众人头顶烈日、脚踏炙土,不时呼喊敬礼、行走奔跑,好一派热火朝天、如火如荼。辰昔举目凝望,但见湛湛蓝天碧澄如洗、万里无云,继而忖及自己已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反倒有种“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百花争艳”、“退一步满目森林”的畅然,瞧见其他女生亦觉多了几分可爱迷人,遂又与一众男女高声放肆地插科打诨、嬉闹玩笑起来。只是避与姝儿交集,免得尴尬难堪。


        是时,军屯操场观礼台荫遮之下,众将盘腿而坐,席地休整。教官与学长学姐皆不知被唤去做什么了,竟一时全无踪影,众生只得安坐静待。辰昔眼见跑道在前,顽性乍起,忽的立起来,指前道:“比个一百米,谁来?”一众纷纷笑望过来,那向少聪遂即跳起来道:“我跟你比。”辰昔见他身型苗条、足宽腿长,想必是敏捷之辈,心恐自己败得太难看,便半推半就地拉了胖墩墩的福铭剑,三人齐向跑道一端迈去,身后起哄之声如闻。眼见路过女生排,辰昔便冲着女生戏道:“给你们展现个我追女孩的速度。”一语未了,一位黑亮高瘦、戴着牙套的姑娘跳将起来,爽利道:“我也来。”于是女生亦皆热络起来,不少已然掏出手机准备拍录。玲玲又起身道:“我来当裁判。”遂而五人同至跑道北端。玲玲指明起止,倒数发令,一声示下,登时四人大步流星、飞脱出去,一路惟听得男生起哄倒喝,女生同喊加油。谁想只才迈步,那女生与少聪两人便冲在了前面。辰昔以为尚能与铭剑争锋,岂料那铭剑脚下如电,爆发十足,蹬跑几步便亦将辰昔甩落身后,辰昔奋起追赶,却是回天乏术,终那女生第一,少聪第二,铭剑第三,辰昔最末。


        四人回至驻地,众男连连笑谑:“连女生都跑不过,丢脸”、“长女人威风,灭男人志气”。辰昔等听毕亦不免抬杠几句,却顿然又被群嘲弹压,终是翻身不得,只好垂头不语。彼时女生士气大振,直唤辰昔过去。辰昔领命赴前,便有几处女生纷纷笑道:“果然第一呀,只不过倒数”、“这就是你追女孩的速度呀”。辰昔只得自嘲恭维道:“谁知你们女生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看来我这辈子是追不上啦,只能是‘可怜我孤孤单单恨无边’了。”说及那“可怜我孤孤单单恨无边”几字时,又特意提了声量,偷眼觑探姝儿,只见那姝儿背坐着,自与文雅、小静等笑闹,对辰昔这边全若无睹。辰昔见状暗忖道:“果是天意昭然,再错不得的了。”思毕便强意将那思慕之心尽丢开去,与眼前女生欢谈起来。不时那厢又有几名勇士相约赛跑,那牙套女生又去跑了一回,竟又得了第一。于是男生颜面扫地,无人再敢应战,只好听凭女生嚣张放话,讥讽数落。忽然,辰昔手机震响,取出一看,原是玲玲来信,道:“人家是体育特长生,国家二级运动员,跟你们比还不玩儿似的。”辰昔恍然大悟,回道:“怪道呢,我就说她怎么那么快,超级赛亚人似的,她叫什么?”玲玲回:“雷菲呀,三班的,破过全省中学女子短跑记录,估计大学记录也等着她破呢,牛不牛?”辰昔回复称叹,感慨求大当真藏龙卧虎、高人四伏,不题。


        正午时分,食堂二楼,辰昔餐罢欲走,性喜结交的茅宏佐忽说他已约了去三位教官宿舍玩耍,问众人愿否同往。辰昔正愁午间万一旧思迷心,将破一晌放浪之功,遂连忙答应,又连哄带骗拖上付阳,复在超市沽了六罐啤酒,欣然同去。因教官暂居白沙学园,三人出食堂后便就往东行去,横穿过马路,有一栋两层商业楼,电信、移动、银行、邮政悉集于此,三人自那南侧西门入楼,贯穿银行商铺,转过自助柜机,又从其后门踱出,复行十余米,便至白沙学园南后门了。入园登楼,寻至宿舍,轻扣柴扉。门开处,但见屋内门边四张桌椅袭墙而设,对面则摆着两对上下床铺,尽头处的阳台与床铺之间,竟有一座小小独立卫生间,方知各学园陈列迥异、布局非同。


        那开门的乃国教官,瞧见赵、顾、茅三人,连忙探出头来回张望,只见炎炎暑午,廊道静谧,万赖寂息,断无他人。遂打手势引三人入屋,轻轻掩锁闭门。见闭了门,一旁武连低声笑道:“他妈的,你们还真他妈来了,领导们也他妈住这层呢,没他妈的被看见吧。”国教官关了门,亦轻轻笑道:“关键还他妈还带了酒,他妈的勾引老子,哈哈。”安教官提声道:“关了门还他妈怕啥,喝啤酒又他妈看不出来,老子说喝就喝。”说罢抢过袋子,作势便将啤酒分了,众人遂开罐畅饮起来。宏佐举罐而饮,口中呼出一声舒爽,乐道:“真他妈好喝,这他妈热的天,还不给他妈的喝罐啤酒,那还有他妈的什么意思。”辰昔闻得诸先贤说话必用“他妈”二字,忖度军风如此必有深意,便亦欲入乡随俗,只不知这二字加在句中何处为妙,听来竟觉是随处可加的,又正巧打了一嗝,便道:“他妈的夏天就是他妈要喝他妈的啤酒,真他妈爽。”说毕竟自己亦不知谁要喝酒谁要爽了。好在付阳亦接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来,干他妈的杯。”六人遂碰杯笑饮,复与彼此娘亲攀谈起来。


        那三教官瞧见三学生已得真传,自是喜逐颜开,引为同道,一时称兄呼弟、推罐换盏起来。忽的,武连向众人笑道:“我们这样子,就他妈算是一起扛过枪的兄弟了。”三学生闻言皆豪迈称是。安教官在旁嘿笑道:“他们他妈的还不懂。”三学生齐问:“什么不懂?”武连笑道:“他妈的人生四铁啊,小兄弟们。”三学生更加茫然,连声询问。国教官遂乐道:“就是人世间他妈最铁的四种兄弟,分别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还他妈两种啥来的?”安教官聆毕笑骂道:“你他妈就知道嫖,除了嫖还知道啥?还有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这就是人生他妈最铁的四种兄弟。”安教官犹欲卖弄,便转向三学生,接续道:“你们不知道,你们一起读书的,当然他妈算是同窗。可现在社会上,那些一起坐牢的,也他妈敢说是同窗。”话音未落,武连便笑骂道:“你俩他妈的教坏大学生,要被领导知道了,看你俩他妈的怎么死。”安、国听毕皆说:“明明是你先说出来的,还他妈想甩锅,有种他妈现在一起去领导那儿。”武连顿时声音弱下一分,却犹嬉笑道:“去就去,他妈的,反正我啥都没说。”三学生连连大笑,道:“真他妈的涨知识。”六人畅聊整午,又互留了电话、QQ等,玩闹近集合时分方散。


        又过一日,操练毕蹲、立、行、跑,上官终于彻悟,此等队列、军姿,虽是气势磅礴、华美异常,使人观之震撼、心潮澎湃,然实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既不得打贼杀寇,亦无法克敌制胜。因连日来,师部怜察学生之拳拳报国心,故终决定,祭出军武秘籍,传令众教官传授男兵形体拳、女将匕首操,顺作阅兵式中表演之娱。于是一连练功数日,虽有武连倾力,奈何众男毫无基础,又慵懒懈怠,直将那形体拳打的东倒西斜、妖风四起,形如未有领导视察时的广播体操一般。那武连恨不能以掌传式、推背传功,乃至甘愿自废武功、赦罪赎身,却终只能无可奈何、摇头扼腕,频暗忖道:“师部怎不安排教醉拳,否则这帮家伙倒是形神俱似。”偏这群顽童观摩女生匕首操时又个个来了劲,那厢女生一个下刺,这边立马一片惊呼“哎呀,好痛”、“不好,要断子绝孙”,那厢一声断喝,这边又是齐喊“好怕怕”、“跪榴莲”,气得武连哭笑不得、身心俱疲。一日,水昆随口问道:“她们那匕首是真的吗?”铭剑便嚷道:“怎么可能,我偷偷去摸过了,软的,橡胶的。”辰昔遂自后仰撑地,笑道:“原来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众人戏道:“什么叫‘也’,是不是你那个就是。”辰昔不理众人讥笑,只痴痴望着那厢女生,遥遥一色迷彩背影,只有高矮胖瘦的细微差别,全不辨姝儿倩身所在。


        倏然又过一旬。闲言少叙,只说那日凌晨,星月悬空,夜幕未掀,忽的一声集合哨响,撕梦而起、催命夺魂,于是众小将爬床而起,盥洗整束、列队待发。原来今日正是全军期盼的拉练打靶日。须臾,三军浩荡,集于广场,一声令下,合军开拔。只见是旌旗招展、迷彩斑斓,队列蜿蜒、行伍绵长,前不见首、后不着尾,威威赫赫、肃肃扬扬,大有移山断水之势,横渡直驱之态。时值凌晨,夜阑静寂,合军悄然默行,不歌不语。约十数里,军令休整,众将席地坐于人行道沿,喘息休憩。辰昔取壶饮水,闲目悠睹,俄见一男一女两名学生款步走来。那女生华冠丽服,浓妆艳抹,手握长条话筒,凝眸打量众人。那男生则是穿戴轻便,怡然自若,肩上扛着摄影机,紧随那女生身后。不消说,此二人便是校台记者了。


        辰昔瞧那女生妩媚,便痴痴地凝望注视,一时四目相接,那女生竟笑着寻了过来,激昂却颇造作地问道:“又是一年开学季,又是一年军训时,骄子而今换戎装,修身健体作栋梁。同学您好,方便说一下现在的感受吗?身体上感觉是不是有点疲累?”说罢便将话筒递向辰昔,周围同学顿时屏气凝神、靡望过来。辰昔全无准备,不觉一怔,痴道:“本来是有点累,但看到学姐之后,忽然好像又不累了,是不是很神奇?”那学姐听毕亦是一怔,对着镜头呢喃回道:“是的,是的,这非常的神奇。”不想一语说得周围暗笑,连那抗摄像机的男生亦抖笑了几身。那学姐倏然反应过来,举着话筒笑道:“这位同学很会说笑,这也体现了我们求大学子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有着乐观豁达的情怀和幽默风趣的细胞。同学,你对求大或军训有什么想说的话么?”辰昔一时无措,颅内空白,只得硬着头皮纂道:“我想说……能来到求大,能和这么美丽的学姐做校友,真是我的荣幸……此时此刻,求大就是我身上最闪亮的那枚标签,我希望未来有朝一日,在求大众多闪耀着的标签中,也有小小的一枚刻着我的名字。”闻辰昔之言酸腻作态,周围熟络之人或挑眉、或弄眼、或佯呕,或咳嗽,皆自暗谑取乐。那学姐聆毕正欲答言,岂料辰昔忽的念头一闪、机上心来,道:“学姐,我能替您采访一下身边的战友吗?”学姐粲然笑道:“当然可以啦。”说毕便把话筒递予辰昔。


        辰昔举过话筒,旋身向付阳眉飞色舞地问道:“军训强调纪律与服从,科学主义主张保持对权威的怀疑,人文主义推崇个性解放与自由,呼吁倾听内心之声。请问这位同学,您如何看待军训过程中传导的服从惯性与大学主张的自由思辨精神之间的矛盾冲突,一个大学生应该如何平衡两者的截然差异?”说罢志得意满,心忖道:“叫你方才幸灾乐祸。”付阳恨瞪一眼辰昔,思虑少顷,答道:“真理是相对,这‘相对’之一,便是角色定位。军训中,我们的角色是士兵,这时候我们的真理就是服从;军训结束,我们的角色变成大学生,那时候我们的真理就是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辰昔暗忖:“哟,反应还挺快。”遂又追问道:“回答非常棒,所以我们可以依照角色,时而选择服从权威,时而选择追求真理,是这意思吗?万一有些人是双重角色、无法切换,那该怎么办?”付阳狠狠盯视辰昔,回道:“这位同学您偷换概念,服从权威未必与追求真理相冲突,权威同样会要求尊崇科学与人文,而不是背道而驰,它们完全可以是协同一致的,并不一定存在矛盾或冲突。难道这位同学认为权威总是不科学、不人文?”辰昔暗思道:“你才是偷换概念,预设了权威不会错,而后避实就虚。”只恨这点不好明说,遂亦不再追问,转口道:“那这位同学对求大和军训有什么话想说的?”那付阳便讲了几句冠冕堂皇的颂语,不料竟在食堂电视循环播了数日,令其声名大振。


        却说众人辞罢学姐学长,再度挥师向前,行至旭日东升、天清日暖,终于来至靶场,只见——下回。叹: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姝雅辰昔】第一回:灵石兄苦劝痴心鹊 懒情僧咒印《石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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