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门向西拐,在药房门口过马路,穿过“点儿楼”,绕过一棵歪脖子柳树,走进邮政家属楼四单元401,这就到了我的家。
一天中午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往家走。走到家门前,我敲了敲门,等着妈妈来给我开门。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就到家了。大概过了30秒,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又敲了几下,节奏快了些,然后把耳朵贴到门上去听,没有脚步声,没有抽油烟机的嗡嗡声,也没有锅铲碰撞的叮当声。我心想:可能是妈妈在下班路上买东西耽误了,还没到家。
我的钥匙早在过寒假的时候就不见了,所以我只有等。我盯着手表上的秒针,看它转过了5圈,我开始急起来,即使是买东西,妈妈也早应该到家了,怎么还不回来呢。明知道不管用,可我还是用力拽了那门,纹丝不动。
我开始在三层和四层之间踱步。我听到三层费先生家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我开始觉得饿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想象着自己和妈妈正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喜马拉雅”里的小说。我突然想到,要是妈妈这个中午,或者永远也不回来了怎么办?我不由得抱紧了我的书包——现在它是我唯一的财产。我继续想:三天之内我可能还饿不死,可是我要睡在哪里呢?楼道里?可这是公共场所。在小说中,雷梦拉的父亲因去了银行领失业保险金而没有给雷梦拉开门,可我妈妈又没有失业。
我又走下楼,到院门口去等妈妈,也许她快来了。街道上,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匆匆地走着,一名中年男子大声地对着手机与正在通话的朋友大声喊话:“我买了两瓶啤酒,来一起喝呀!”;邮局里的人一边闲聊一边给书报杂志分类,中间夹杂着为信件盖落地章的“咚咚”声;院子里的兔子在笼子里吃它的午饭,发出细小的“咔咔”声。现在,他们都有处可去,有家可回,可我又能去哪儿呢?
我又退回到院子里,我家隔壁的张先生正在他的“煤棚子”前收拾他那辆车。尽管被罚过无数次款,他还是改不了这种毛病:他用摩托车组装成汽车的模样,外面再加一个汽车的外壳。他装得真不错,如不是它机关枪扫射般的发动声泄了密,它真可以以假乱真。这会儿,张先生正想要把那车给倒出去,他把一车挡路的电动车挪到一边儿去,电动车报起警来,他不耐烦地对着电动车念起了“三字经”。
只好向他去借手机给妈妈打电话了。我走上前:“爷爷,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好啊。”他在口袋里摸索着,“你妈妈这是咋了?连闺女都不管了?”在我眼里,这位邻居的形象高大起来。我接过手机,拨了妈妈的手机号,然后急切地把耳朵凑上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听到的只是忙音。“这是干啥呢?连电话都不接!”他不耐烦地说。
突然,我看到那辆熟悉的绿色自行车拐进了院儿里,妈妈回来了!我胡乱把手机塞还给他,向妈妈跑去。
妈妈说她们单位来了领导,刚刚送走,所以耽误了下班的时间。
我跟着妈妈上了楼,看着妈妈掏出钥匙,打开门。突然间我意识到,能打开自家的家门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2018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