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徍上中学以后,尽管每周都要回一次家,可是往往是星期六傍晚才到家,星期天上午又要多睡一会懒觉,然后方起床准备干粮、米面和柴禾,下午两三点钟又动身前往学校,基本没去过社员们上工的田间地头,也很少去小学同学家里玩耍。
因此,这多半年来,瑞年很少见他,也就难免有些生疏了,今日陡然一见,便很有些拘束,一时间竟不知该跟他说什么,想了半日方问了一句:“你也来了?”
纠徍却比上小学时健谈多了,他将瑞年的手拉住,笑容满面说:“咱俩也算是兄弟吧?我星期天忙,没空去寻你耍,你也不去寻我!该不是把我忘了吧?~~你个贼怂哎,又长高了!”
瑞年不觉把脸红了。哼哧哼哧半日,方咧嘴笑笑说:“你是洋学生,我一个土巴拱子……”
话未说完,便被张纠徍截住了:“郭格铭,你倒笑话我做啥呢?咱谁不知道谁?现在我是一点都念不进去了,简直是受洋罪。我又没我姐命好,能考上个老师。当兵呢,我大我妈就我一个娃子,他们死活都不愿意。……所以,我就想了,把明年混出去,初中毕业证拿到手就算球了。至于高中,我想都不想,有啥用呢?咱早晚都是要回来种地的,还是早点学会种庄稼是正经。……”
瑞年闻言很有些吃惊,暗想这九娃子变得也太快了,跟以前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纠徍还在说着什么,瑞年却没怎么在意听,不过,他却突然冷不丁插嘴道:“……我也想了,咱们农村人,念书倒也是没啥用处。不过你怂不一样,你姐夫屋里户面大,干工作的又多,到时候你还不是要吃轻闲饭的……”
纠徍“嗨”了一声,从学生装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纸烟,弹出两根,一根自己叼上,另个一根递给瑞年:“吃烟。”
瑞年掏出火柴给纠徍将烟点上,又跟他对了个火,然后说:“你也吃烟啊?”
纠徍笑道:“一上中学就开始吃烟了。我姐给我的钱,我基本上全买烟了。”
顿了下又说:“郭格铭,我发现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呢?”
瑞年道:“成见是啥?”
纠徍一愣,想了下又说:“你还真的对我有意见呢!我咋可能沾汪家的光呢?活人要有志气,我姐的工作都没求汪家人,我为啥要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