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拖地时发现了一张老照片。所谓老,是因为拍摄于二十年前,虽过了胶,底色略显暗黄。画面还很清晰,只是被小孩子反复蹂躏了好几次,折痕间有空气渗入,如一条条结着膜的细小沟壑。
主角是爸爸。
那时的他是多么年轻,多么英姿飒爽!白衬衫,黑西裤,长胳膊长腿,皮肤白皙,他双手抱膝坐在草地上,面向镜头腼腆地微笑着。是的,腼腆,那时他才二十岁左右,青涩得很。
我曾拿着那张照片跟我妈说:“你看我爸当年很帅哎!”我妈得意地笑笑,脸上还泛红。对于她的这种微表情,我能解读到的应该是得意,而不是害羞。怎么会害羞呢?年轻时嫁了那么一个帅小伙,到现在还被人夸,怎么不得意呢?更甚的是,初中时曾有女同学去我家,看见刚从外地回来的我爸在院子里弄青草,回头就跟我说:“你爸好帅好年轻啊!如果可以,我都愿意嫁给他!”
当时我也得意极了,虽然夸的不是我;可惜我非他所出,不然肯定也会被夸。当然,这是后话,当我把这件事跟我妈说起时,她又含笑不语。
我妈年轻时也很漂亮,衣橱里也藏着妈妈年轻时的照片,苗条的身形穿着素净的衣服,乌黑的长头发编成一条辫子搭在背上,整齐的平刘海 ,面容俊俏,抱着白白胖胖的二哥,大哥站在她身旁,拿着一大束花。二哥嘟着嘴看地面,大哥目光炯炯看着镜头,一副严肃的表情,妈妈是微笑的,淡淡的微笑。照片中没有我,我还在别人的肚子里。
我疑惑道,为什么爸爸没在一起拍全家福呢? 布吉岛。
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一起拍的照片,就是家族里的全家福里也没有同时出现他们的身影。
等到大学我通过兼职攒钱买了一个相机,为他们拍了很多张合照,冲洗出来,才发现,岁月盘踞在他们的皮肤上,用褶皱说明了它们的所有权 。是的,爸妈已没有了年轻时的那种光彩鲜丽,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发福的身材和三三两两的膝下幼童。我在一堆照片中挑选的最自然的一张,爸爸揽着妈妈的肩,咧嘴笑着;妈妈很羞涩——这次是真的害羞,而且有点少女娇羞的韵味。虽然他们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了二十几个年头,他们亲密过,也冷战过,一起干过活,一起走过很长的路,就像一起翻了无数个跟斗一样,夫妻间的默契自是外人无以匹及的,可是当他们站在一起暴露在众人面前时他们却那么拘谨,仿佛新娘新郎初次牵手拥抱。而妈妈抱着小孙子的照片中脸上洋溢着幸福,面对镜头也是自然得体。
当我把照片拿给他们看时,爸爸惊叫道:“哎呀,这么难看,毁掉毁掉!”
我说:“我花了那么多钱买相机给你拍照花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拍照又花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洗照片,我才不毁掉它。”爸爸似乎把那张脸上沉淀了岁月精华的照片颇为介意甚至厌恶,确切地说他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现在的模样,日子过着过着,人就变了。而且不再年轻潇洒。失去的不再回来。也许是我用照片提醒了他所失去的那些美好。曾经,他也是很骄傲的一个人。
我小时候,爸爸很喜欢穿衬衫,蓝色的,白色的,格子的,条纹的,配以笔直的西装裤,怎么看都很好看。每天一大早,爸爸就会出门在田埂间割青草喂鱼,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裳,他在田野里穿梭的身影总是矫健而潇洒。
很小的时候我不用做家务,打早爬起来玩泥巴边玩边看他。因为房子地势高,一片田野都俯视可见,被清凉的露水蘸着的早晨何其优美!爸爸走来走去都在我的视野内。我能掐准他下地的时间,下鱼塘撒草的时间,以及他在小河里洗手洗脚沿着石子路坎回 家吃早饭的时间家。田野路和石子路之间是一条晶亮亮哗啦啦的小河,河上架着小木桥,由四根树干钉制而成的。爸爸踩过木桥,踩在石子路上,声响不大。回来了就开饭,妈妈把早饭摆好,因为哥哥爱吃蒸蛋的缘故,餐桌上经常有米汤和土鸡蛋做的像黄色的果冻一样的蒸蛋,嫩滑爽口,营养丰富。第一口总是得爸爸先吃,然后我们才可以动筷子。为了这第一口,每次妈妈做蒸蛋的时候我都会比以往殷勤的守望田野,等着爸爸回来。
我家两边都是茂密的林子,林子以榛子树为主,每年的夏季便是榛子熟透的季节。没事的时候,我就在林子里拣榛子吃;院子门前种了很多果树,毛竹,带刺的长野果的植物,小时候饭吃得少,榛子和野果吃得多,因为我闲来无事就采摘野果子。其间也不乏矮灌木。这种树最讨厌了,长势特别好,生命力特别顽强,可是开的花不好闻,还容易长虫子,先是毛毛虫,毛毛虫大了变青虫,青虫吃素修炼到一定境界了就结茧变蝴蝶,在我们房前张扬的飞来飞去。我尤其害怕青虫,它们长的很臃肿,两只眼睛鼓鼓的,整个形象傻愣愣的,可是到处蠕动,还会爬下树枝爬进我家大厅,,它们那恶心的样子连家里的鸡啊狗啊都懒得去驱逐,。很小的时候大厅的卫生就归我管了,我不能让他们越境。每年夏天农忙时,我跟着去田里帮忙,收工前爸妈总是派我先回家清理大青虫,因为它们因户外天气炎热,喜欢趁家里没人时成群结队溜进来。我在家喜欢打赤脚,踩在光溜溜的地板上舒服极了。可是看见青虫我就觉得浑身瘙痒,赶紧穿上鞋子,拿镰刀或棍子把它们一个个拉出去斩首示众。斩首是比较少的,因为把它们打的稀巴烂更恶心人。我经常在清理大青虫的时候边哭边骂躲在树荫下眯眼的大公鸡和大黄狗,因为他们不肯来帮忙,骂了它们还是不来帮忙,于是我继续边清理边哭——听着感觉我家是在深山老林里是不,还确实有点像,不过我们家乡并不闭塞,颇有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之范儿。
我家环境就是这么个环境。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家务活便一件一件派到了我的头上。因为我家地势高,没有邻居,我也就没多少玩伴,整了个闺蜜还是大老远走到田野的那一端去寻得的。我给妈妈减负了,妈妈便把菜园子搞活了。只要有地,有土壤,不消多久,油汪汪的翠绿欲滴的蔬菜 就会覆盖土地,瓜果就会爬满藤蔓,溪流的水绕过菜地,更清澈了,流的也更欢畅了。我经常被派到田里浇菜,或是摘熟透的红辣椒。
没经历过我那种童年的人是很难想象我的生活的。火辣辣的太阳,我个子不高,刚好到辣椒枝桠上,拣着红色的摘,摘了回家去剪梗,然后晒。 有时
遇到外地人,他们会调侃说把我拐卖掉,我不对外人说话,就一个劲地笑!小学老师说要懂礼要微笑,我逢人便笑,不太说话。可能会把别人笑的心里发毛,更多的时候笑使我心情愉快。辣椒是妈妈种的,我摘了,剪了,晒了,爸爸拿去集市上卖,卖的钱攒起来了,说给我买书包啥啥的,可直到我小学毕业,他们也没给我买过一个书包,我背的都是外婆给我做的镶着红蓝滚边的小布包。小时候孤单,白天常常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空房子,看多了鬼片,也担心诸多房间里的某一间也妖鬼藏身之地,害怕他们出来把我掐死,我就大声唱歌,很大声很卖力地唱,直到在外游玩的哥哥或在外忙活的爸妈回来我才止住。其实小时候我唱的歌很好听的,现在就不能入人耳了,可能我的歌喉只适合于驱鬼辟邪吧。
小时候最喜欢最期盼的事就是去外婆家。那时的外公外婆健在,对我非常好。我们兄妹几个几乎一年到头最热爱的事就是去外婆家。外婆家地势也很高,邻居都是参差起落的,环境清幽,是另外一个世外桃源。欢外婆门前果树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都是我家的n倍。我最喜葡萄树了,虽然它的藤蔓也缠在矮灌木上。可是外婆家一切都好,连矮灌木都不会长虫子,长了虫子也没我家的穷凶极恶。外公非常慈祥,虽然外婆磕磕叨叨的常常数落他,可他从不还嘴,凡事都顺着外婆的心意。她经常在饭桌上对我说,一定要吃饱饭,还时不时把肥肉夹在我碗里,我不吃,他又把肥肉剔掉,给我吃瘦肉。在家里我是享受不到这待遇的,爸妈只管做饭,吃不吃是我的事,爸爸还经常看我大口大口的吃菜,感慨说:“都吃哪里去了,净不长肉,瘦猴子!”夏天,外公坐在门槛边,看我滴溜溜的眼睛好不活泛,就说,是不是想吃葡萄了,我矜持地说,不呢!外公笑笑,就叫来表哥拿竹竿去绞葡萄蔓儿。我喜欢表哥,他总是像个男子汉一样护着我,给我玩弹珠,看电视随我喜欢什么节目就放什么。哥哥不怎么管我,会欺负我,我是家里的弱势群体。那时我就觉得,大表哥好好看啊,他上学了我就盼着他放学回家,回家了就盼着他带我四处玩,但我玩来玩去也不会离开那棵果实累累的葡萄树。外婆是家里最心满意足的了。外婆做的家常菜特别好吃,她煮的蒸蛋比我妈煮的还地道够味。外婆家的小伙伴也不多。我经常陪着外公外婆守在室内的天井旁,仰头看天上的蓝天白云,晚上在院子里露天看电视,听大人闲聊,困了就眯上眼,最后自然有人把我抱回房间。我一直都跟外婆睡,而外婆总是说我每天半夜都会滚到床底下去,她每天半夜都要起床把我抱到床上,我对此半信半疑,曾为了验证真假努力不睡着,可最后还是会睡着,然后她又说:“你又掉床底下了~~~”外婆是个有福相的人,身体很胖,她经常在我午睡后让我给她挠痒,她背上长满了痱子。我不喜欢干这件事,可是我又愿意为外婆做这件事,因为她对我很好,我的第一对耳环是她给我戴上的,明晃晃的黄金圈,不很贵,也不便宜。我唯一一次生她的气是因为她对我说起了我“凄苦”的身世,她说我就是挂在树上的葡萄,没人采摘,然后被我爸妈捡回家了。我知道她的意思,那时无论谁说起我是捡来的我都会难过,我偷偷地哭。那天我吃不下她做的午饭,并破天荒地要求爸妈来接我回家,走的时候外公外婆恋恋不舍,我便顺势又摘了几串葡萄和几个大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大表哥,他从书包里拿出两毛钱哄我多住几天,我愣是不肯,然后他就拿出一本自己没用过的练习本送给我~~~我竟是记得如此清晰!我想念外公外婆,我想念表哥,还有外婆家门前的葡萄、果树以及那一口甘甜的井水。那是另外一个世外桃源。
往返都是坐在爸爸的自行车上的。我童年里错失的一件事就是从来没有坐在过爸爸的单车后座。也许你会觉得奇怪,可就是如此。那时家里有两辆单车,它们的待遇比现在的宝马奥迪都好,停放在家里一个三十平米的空房间里。爸爸除了每天一大早割青草喂鱼以外,他的主业是骑着他的单车宝马做做小生意。长年累月的双轮行走,他的力气和技术无人能比,于是去外婆家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骑着一辆单车载着我和妈妈特拉风地向外婆家出发,一骑就是两三个小时。从我敢坐单车开始,我就一直坐在单车的前杠上,倚在爸爸的胸膛里,四平八稳,很踏实,通常睡一觉醒来就到目的地了。妈妈坐在单车后座,提着大包小包回娘家的孝敬礼物,后来还背着妹妹,一辆单车四个人——从那时起,爸爸就用他作为男主的担当承载着家里三个女人的生命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现在也还在路上!两个哥哥驾驭另一辆单车,大哥载二哥。他们一般比我们先出发,因为妈妈总要万般打理她的礼物和体面的着装。待爸爸带着我们骑到半路,就看见了哥哥,他们如爸妈所料完美的从马路上摔到了几丈高的水田里,像两只水淋淋的旱鸭子一样站在田埂上清洗衣服上的泥垢。我想表示同情,却忍不住笑起来;爸妈象征性的训斥他们几句,就走了,剩下他们自己想办法。但是最后他们还是能够顺利地到达外婆家,不管是衣装整齐还是狼狈不堪,他们总是有办法!这就是爸妈放养式管理培养出来的两个儿子!回家的时候,依然这样,我坐在单车直杆上,妈妈背着妹妹坐在后座,提着大包小包外婆回的礼物,爸爸起劲地等着单车,还兴致高昂地陪妈妈聊天,我总是能听到爸爸粗重而又控制得当的喘息,这是生命的节奏,唯独是爸爸的!两个哥哥骑着单车在后面跟着,会不会再次摔到阴沟里我们都不管,只要晚饭时他们还能出现在餐桌上就一切OK啦!单车前杠是我的专座,哥哥没坐过,妈妈没坐过,妹妹还没来得及长大到能爬上单车,爸爸就换了一辆摩托,是我们家乡最早出现的摩托。我也来不及长大到爸爸没法把我抱上单车前杠而将我撂在后座,他的那辆高大威武的单车就退休了,只有哥哥还乐此不彼地骑着,只是我从不敢坐在他们身后。
大哥很早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雄心壮志,他热爱冒险,敢于尝试新鲜事物,好奇心对他来说不过是征服的开始。是的,他喜欢挑战,喜欢征服,由于身形强壮,他总有用不完的力气,家里的重活他都能轻易完成。那时的他是多么叛逆,多么爱打架, 堂兄弟、男同学,那些嚣张点儿的男生没哪个没和他过过招并被他打得抹着鼻涕哭回家的。力气无处使的时候,他就打我和二哥的主意,有时他拎起我一只胳膊,连转三四圈,我一声也不敢吭,把我丢到地上后我哇的一声哭着爬走,二哥也难免此待遇,但他吓坏以后还得替他保密不能告诉爸妈,而我则还得乖乖地替他做爸妈分派给他的家务以及给他洗衣服,但洗衣服时我会故意用浆洗棒把他衬衫上的扣子砸碎作为弱女子的报复。幸好他男女意识觉醒得早,深谙男女授受不亲之道,我上小学前他就不会拎着我漫天挥舞了。可我也没被解放,在我顶嘴或不听话时,他会给我吃拳头,挨打以后我又会想办法出气,要么摘湿桑叶喂他精心饲养的蚕宝宝使之毙命,要么藏他的弹珠,再不然就倒腾他的书包,二年级时我就认识了很多字,对文章的渴求不亚于饥而觅食,我喜欢看高年级的课本,顺带把他难看的亮着红灯的试卷掀出来去爸妈那里委婉地要求制发他,等等。但他似乎对我的这些小手脚毫无所动,在气头上时依然会拿我和二哥练沙包,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对他服服帖帖的。我不是很服从爸妈的安排,却不太敢违逆大哥的要求;大哥打我我很少哭,爸爸打我我却会偷偷地跑到林子里呜呜饮泣。这就是大哥,一个血性方刚力大无穷酷爱征服有着蓬勃野心的男士!他很早就对家里的那辆成人单车觊觎上了。和其他热血沸腾的同龄男生一样,不管是上课还是找同学玩,他都会趁爸爸不在家时骑着单车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狂飙耍威风。那些被他揍过的男生都会巴结他,想借他的单车骑;于是他会借机跟那些人做一些交换,一方面交了朋友,另一方面也稳住了他的领导者地位。但是他也不乏有阴沟里翻船的前科,比如,瞒着爸爸骑出来的单车坏了,他就自己满手油污满头大汗地修理;比如被他揍伤的小伙伴领着家长来我家上诉了,他就躲在自己房间听双方家长怎么处决,事情结束后他又免不了拎出那个可怜的小伙伴来再打一顿并严厉警告不能向家长告状!于是乎,爸爸经常在路上遇到熟人,听他们说自己的小孩最近闹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去喊魂或在电线杆上贴“天苍苍地茫茫,路过君子望一望”的小纸条。呵呵,大哥威武!但若我是那可怜的被打得对象,大哥残暴!讲感情要分清对象嘛!
我在学校也遇到过像大哥一样皮的男生,他是我的邻座,成绩不是很好,但为人诚恳,油腔滑舌很招大家喜欢。他的脑瓜子很机灵,说话处事非常幽默,满肚子墨水都没泼在试卷上而是在各种言语大战中。他成绩不好,可是很聪明!我对他记忆尤其深刻,因为同窗三年,他对我很好!比哥哥好,比爸爸好!他给我取外号“萝卜”,上课下课他都萝卜、萝卜的叫个不停,他会问我数学题,问我作文怎么写,作为回报他总是分零食给我吃,或者以一句“萝卜,我发现这只圆珠笔很好写,你试试!”起头,我拿笔一在纸上写下“天鹅”,说,确实好写,他就说,那就送给你写吧!他肯定是发现了我的文具盒里没有笔了。其实,那三年我几乎没买过什么笔,都是他送的,我自己偶尔买一两只。总是会丢,丢了我就愁眉苦脸,他就啪地打开文具盒取出几只新买的笔,道:“丢两支笔有什么的,这都给你!”我就感激涕零外加心安理得地接下了。那是一种不容推辞不容回避的默契,好像他做我的邻桌就是为着保证我在学习上没有物质短缺,尽管老师把他调到我旁边的初衷是让我这只安静谨慎的猫密切监视他那只好动爱说话的老鼠!令人失望的是我们成了好朋友,那种他从男生堆里抢下一把零食留给我的朋友。他很细心,善于观察,虽然说话让人觉得没头没脑,。我不怎么爱说话,唯独跟他聊得火热,连上课都聊。他的机灵和幽默感总是令人捧腹大笑,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在我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的,开口闭口“萝卜”,他学数学老师极不标准的普通话,把“那么”说成“哪莫”,学语文老师把“背书”说成“吠书”,狗吠,汪!汪汪!他说:“萝卜,今早我路过你家门前时看见你骑单车撞树上了,你的头怎么没起包?”他说:“萝卜,今天早上我看见你在放牛,你又迟到你吃饭了没有?”他说:“萝卜,我带了果子,你要不要吃?”他说:萝卜,萝卜~~唉,切了吧!~我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我说我一定要和他一起上初中、上高中,谁料初中我们就分在了不同的学校。更令我惋惜的是,在中考前夕,他突然不理我了,跟他说话不理,跟他一起回家他回避,连借笔也要我主动开口了。我备受委屈,也不理他,慢慢的,我们就没关系了。我到现在也没听到过他叫我“萝卜”——萝卜,用普通话讲出来不好听,用家乡话却充满了灵气,很干脆很清泠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