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辆从厦门开往兰州的直达快车,所谓直达就是中间停靠的小站比较少而已,但快车却着实有些名不副实了。
车厢里,哪哪都是人,也哪哪都是行李,喧闹之声不绝于耳,表情各异的人们脸上传达出各种情感,或微笑,或沮丧,疲惫与麻木的状态似乎与铁轨一般长……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他们的目光总是在各自手机上,他们的旁边是位有点年纪的老者,老者很健谈,许是刚从国外归来,口中全是那儿的一些奇闻乐见,隔着走道,是一对中年夫妇,很生活化的一对人,打从上车起,就一直在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各样食物,他们的对面是一对老年夫妇以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大概五岁左右年纪,乖巧伶俐,一路欢歌笑语不断,着实给这沉闷冗长的路途增添了些许光亮。
再过来就是我左手边的座位上的一位肤色黝黑的农民工大叔,一路上沉默少言,我右手边的座位上则是个约二十四五模样的年轻女子,从上车起,就出出进进好多回,情绪看着不太好的样子,车厢里人们自顾不暇,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个女子。
火车“哐当哐当”一路向前
车厢里,老者继续高谈阔论,突然,我身边的女子鼻腔里发出一串怪异的声音,然后又见她蜷曲起上身,嘴里不停“嗷嗷”地大声叫唤,接着就是身体开始抽搐,口里吐起白沫,头很快倒向车窗边,双眼也在向上翻着,双手卷曲成团随身体向上抖动着,她的样子吓坏了身边的一干人,大家纷纷逃离座位,远远站着看,偶有几个胆大的,近前看着,学医的我本能就留下来看护施救,我一边疏散看热闹的人群,一边扶住病人的头部歪向一侧,嘴里大声叫唤“毛巾,谁有毛巾,”没有人回应我,“赶快叫乘务员,这有个癫痫的病人,我需要毛巾,防止她咬舌,快去叫,快去叫”
我左手抱住她抖动的头部,右手则不停地按着合谷穴,一边继续大声呼叫 “谁来帮我按下人中,或者抱住她” 依然没有人响应,我只能继续一个人战斗。一个年轻的女乘务员终于是来了,大抵是没见过这类状况,她一边向上级汇报女子的情况,一边问我该怎么办?我告诉她,这病很常见,发作起来很可怕,但往往可自行缓解,只是要防止发病时摔伤,咬舌或窒息,如果反复反作要迅速送医。可能是我的话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发病女子逐渐在好转平复中
乘务员顿时安定了许多,配合着我一起施救,渐渐地那女子也恢复了知觉,我提议乘务员把女子带到安静些的开阔地带去休息静养会比较好,乘务员接受了我的意见,那女子就随乘务员走了。
车厢里又恢复到先前的平静,人们纷纷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先生继续开讲了,只不过这次再不是旅途见闻,“这个病我知道,叫癫痫,民间俗称“羊癫风”,我侄儿就是这个病,听说重庆有家医院治这个很厉害的”“老师傅,您懂这个,刚才为什么不搭把手呢?”邻座的小伙子问道,“嗯,懂是懂,但又不是医生,怎么施救并不知道呢,再说,”老者用手指了指我“她刚刚请你帮忙抱抱病人,你年纪轻轻都不愿出手相帮,何况我这老家伙呢?”“那,那……不是怕讹人的人吗?”小伙子有些脸红,嘴里嘟囔着。“唉,唉,算了,人又没什么事,你俩就别争了”小女孩的爷爷插进来说了句话。“现在的社会风气呀,真是赶不上我们那时侯,救人都怕讹人的,以后谁不会遇上些意外呢?到时连救的人都没有啰,想想真可怕呀”老者继续说道。“我是个农民,不知道咋救,我只能去找乘务员来救”一直不曾开口的农民工大叔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然后,然后,车厢里就再无人说话了。
我坐在那女子曾坐过的靠窗的位置上,火车刚刚驶出山洞,车窗外亮闪闪的一片,直晃眼睛,不知怎地,想到了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说过的某句话
“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车厢里小姑娘又开始唱歌了 “天好看,地好看,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 ,美妙而清脆的童音伴着火年的轰鸣声,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