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严尼是一只雄鹰,哦不,雌鹰
非洲的黑鹰生活在高陡的峭壁上,每年的冬天生两个蛋,活一个,一年养大一只小鹰。一只公的黑鹰起名叫夸克,母的名叫爱莫严尼。八月底,是非洲冬天结束的时候,他们的小鹰已经开始褪去了稚毛。
爱莫严尼是只了不起的飞鹰,年纪轻轻的她有着充满艰辛和辉煌的过去,当她还是一只雏鹰的时候,猎人把她从父母为她准备的温暖巢穴中偷偷抓了回来,当然这冒着巨大的风险,勇敢的猎人坚信,他可以驯服爱莫严尼成为自己的猎鹰,爱莫严尼从入笼第一天起,就没有放弃过挣扎,她用爪子抓,用头撞,摆出一副"不自由,毋宁死"的架势,猎人不去理睬她,"熬鹰"的过程是需要耐心的.爱莫严尼慢慢长大,翅膀也逐渐变硬,然而她不再和笼子过不去,也显得温顺了,猎人终于松口气,带她一起捕猎了,他不能放心让这只曾经桀骜不驯的鹰脱离控制,所以在她的脚上绑了一条绳索才放出去,因为那条绳索,她飞不高,只能给猎犬配合打下手,猎人知道这样她发挥不了作用,戴镣铐飞翔只是为了让她适应束缚,知道回家,等到她的眼睛里那种食物链顶端的动物特有的王者的锐利光芒褪去,变得无奈而温驯的时候,自然就可以接开绳索.爱莫严尼第一次可以不戴镣铐飞行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心情呢?那草绿得诱人,那天蓝得奇丽.自从被俘虏后,没有人告诉她是一只鹰,然而这一刻,当她触摸蓝天的时候,生命的本能被激发,她无需多想,就知道那里才是她的世界,自由了,是吗?猎人看着她的翅膀溶化在暮色里,并不着急,她一定会回来的。爱莫严尼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进食,每只猎鹰脖子上都有个项圈,那是为了防止私自吃掉猎物而戴的,她循着记忆中的路回来,猎人狠狠教训了她,进食之后,又戴上了项圈,爱莫严尼不动声色,可是心里要疯了,该怎么办才好?
她不再抵抗了,每次跟随出猎都尽力表现出色,猎人还是不放心解开项圈放飞,这只雌鹰没那么简单.
深秋是捕猎的好季节,爱莫严尼的猎物却越来越少,状态也萎靡不振,猎人诧异了,掰开她的嘴检查,发现她的喉咙大量充血,是项圈勒的,但是他并没有发现爱莫严尼捕获的每只野兔额头上都有一个小孔,猎人冒险放开了项圈,毕竟丰收的季节难得,猎鹰的状态最重要,爱莫严尼如果病了,就再没有价值了。
解开项圈的瞬间,爱莫严尼大概因为激动而痉挛了,她展翅高飞,越过树林,越过峡谷,很快飞出了猎枪的射程之外.飞向渺茫的未来。这是她人生第一场胜利,然而前方未知的世界又准备了什么样的悲哀或喜悦,又有什么样的挫折或幸福在等待她呢?
这年冬天,爱莫严尼遇见了雄鹰夸克。
炎热的夏天中,一切生物按时繁殖生息着,唯一不对的就是夸克与爱莫严尼。
他们在这不应该繁殖的季节,又生下了两个蛋。
他们是第一对一年生蛋两次的黑鹰。
于是,在小鹰所在的窝的下方,他们又筑好了一个位于峭壁上的窝。
夸克为不能外出猎食的爱莫严尼每天带回食物来。爱莫严尼在强烈的阳光下孵化新生的蛋,干燥无比的非洲夏天太阳,峭壁上毫无遮掩的曝晒。
夸克还有一只三个月大,羽毛长齐了,却从来没有自己飞翔过、自己不会进食的小鹰要哺育。
第一个蛋孵化了。
新生的雏鹰引起了夸克的行为反常,他开始攻击自己三个月大的第一个孩子小鹰——爱莫严尼阻止了他的攻击,可是却把食物带回第二个窝里喂养新生的雏鹰。
父亲的变化,让小鹰突然地,尝试了他的第一次飞翔……
笨拙地,用自己的翅膀学习驭风的技巧,几乎从峭壁上滚下来——
小鹰在学会飞翔后必须继续喂养三个月,学习飞翔和猎食的技巧和独立生活的知识,同时,父母将教会他自己进食的方法,现在的他,还不会用自己的喙去任何东西……
第二个蛋孵化了。
专心照顾不能离开窝的爱莫严尼,夸克非常疲惫地四处寻找食物,爱莫严尼必须为新生的雏鹰遮挡他们如果在正常季节出生则不必感受的夏天的阳光。
——如果一切正常,三口之家应该一起在夏天的风里一起猎食,一起在清澈的溪水里纳凉……
小鹰已经有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一个午后,夸克和爱莫严尼一起攻击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为什么?
也许小鹰心里也在不解地呼喊着……
终于,小鹰明白了父母的意思,他独自一个人飞离了出生后唯一知道的峡谷,飞到了两公里之外的另一处峡谷——新生的他甚至不知道应该作为黑鹰应该高高地停留在峭壁上,他独自笨拙地降落在一处岩石,凭着本能和因为饥饿而练习抓食……
黑鹰每次都要生两个蛋,因为先出生的会残杀自己的弟弟,他们把这叫该隐杀弟。母亲和父亲是不会理睬这种生物的必然选择的。
该隐和弟弟必须在爱莫严尼的翅膀下躲避夏天的阳光。
有一天,疲惫的夸克抓到了一只野兔。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窝,他也没有自己吃,
他抓起了是自己体重一半的野兔,飞到了两公里之外,给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饿了很多天的小鹰喂食……
——看来这是夸克和爱莫严尼真正的意图,他们只想让小鹰离开峡谷,以免伤害到刚出生的雏鹰,但是他们仍会照顾小鹰……
——可是,他们能打破常规,一年生育两次,并养活三个孩子吗?
一个雷声的傍晚
非洲草原被点燃了。
全家人已经好几天没有任何食物了……
在无法等待的情况下,爱莫严尼离开了雏鹰,出外寻找夸克和食物。
她一飞出去,就知道了为什么夸克没有带回食物来。
被燃烧地一片荒芜的峡谷和草原,连最凶狠的狞猫(一种耳朵竖起来的猫科动物)都放弃了峡谷。
夸克又一次失手了。
逃亡的狞猫来到了两公里外小鹰的峡谷,立刻发现了孤独的小鹰……
小鹰本能的警戒着,可是他还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付这种可怕的敌人。
狞猫一点点逼近……
幸运还是在小鹰这边的,
爱莫严尼和夸克路过峡谷了,发现了这种危险的情形,双鹰一起吓走了狞猫……
——可是,狞猫知道,大鹰终究是要离开的……他静静的在树丛里隐藏了起来。
夜晚,一声声孤独的叫声,小鹰的饥饿和恐怖的叫声……
然后,狞猫在一只猫头鹰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接近……
突然,翅膀挣扎的声音,骨头折断的声音……
小鹰的叫声消失在并不安静的夜里……
狞猫也必须吃东西,没有奶的话,她的孩子必须饿死了……
昨天,夸克和爱莫严尼一起回到窝里时,
该隐已经将自己虚弱的弟弟咬死了……
本能地,因为饥饿,即使吃了弟弟,该隐因为剧烈的阳光也非常非常的虚弱了……
夸克悲伤的离开了窝,好象要发泄一般在峡谷的强风里翱翔,爱莫严尼,饥饿的母亲,将自己孩子的尸体,吃了下去……
为了那虚弱的该隐,夸克和爱莫严尼只能一起出外猎食。
双鹰出击。
爱莫严尼一个俯冲,迫使隐藏在灰烬下的野兔显身,紧接着着的夸克死死地用爪抓住了野兔……
终于有了食物了!
可是,在非洲夏天阳光下没有任何遮掩的该隐,当双亲回到窝里的时候,只看到了被太阳晒死的虚弱的该隐的尸体………………
尽管非常饥饿,尽管非常疲惫,夸克一声长鸣,将野兔扔在了窝里,一个疾冲,飞离了峡谷……只能听到他一声声悲伤的叫声……
爱莫严尼先冷静下来的。
她现在有一只野兔,有一个死去的孩子,她会怎么办呢?
爱莫严尼抓住野兔飞了起来,她飞的方向是,两公里外的峡谷……
她要去,她的第一个孩子那里。
可是,那个阳光的峡谷里,再也没有了小鹰欢迎她的叫声……
夏天的阳光下,小鹰残缺的羽毛,小鹰的爪,血迹……
——非常悲痛,为小鹰,为那个面对孩子的尸体,抓起了食物到自己第一个孩子那里去的爱莫严尼……
这个夏天违反常规的两次生育的结果是:全盘皆输。
为什么?不是小鹰的错!
孩子能有什么错?父母的行为,却必须以孩子的生命为代价!
生物的本能吗?
子不养,父之过。
想起了,不被爱的家庭的长子,想起了,被父母驱赶的悲哀,想起了必须忍住心酸挣扎着活下去的小鹰的愿望,想起了黑夜里消失的虚弱的叫声……
——如果说这是因为他们是低等生物,如果说人比他们高等的话,请不要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生下他,就给他爱!
如果做不到,就不要生!
另外一种生物,兀鹫,就是那种吃死肉的大鸟。他们是生活在一起的,群居。他们的幼鸟被所有的成鸟保护着,从小,他们互相打打闹闹成长,长大,他们仍旧生活在一起,即使是大火过后的草原,只吃死肉的他们也有充足的食物供养自己的小鸟……
鹰是一种多么高贵的生物啊!用无比的智慧和耐心以及勇气换回自由的爱莫严尼.
他们离群索居,他们只住在高陡的峭壁上,他们在风中享受驭风的快乐,他们只抓活的生物做食物,他们一个美丽的俯冲,他们的黑亮羽毛……
猎鹰能够背叛猎人,但是,卑微的生灵可以抗拒命运吗?挣扎回归自然也许错了吗?
可是,我想她重新选择的话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应该不会后悔!
悲痛,不是为弱肉强食的自然界,
只是为了那只在饥饿恐怖里死去的小鹰……
第二年春天,山谷依旧欣欣向荣,夸克抓了一根老树枝,松开,加速俯冲,再接住,重复刚才的动作;爱莫严尼饶有兴趣地看他表演空中特技,自己的丈夫依旧像个孩子。
巢里又有了三只雏鹰,他们真是一对雄心勃勃的夫妇。
狞猫的孩子长大了,可以和妈妈一切捕猎了,一切还没完呢。
在这恢弘而美丽的广阔天地中,不知又将上演怎样的生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