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亦或是忠义？只是在乎的人都已不再，这些似乎再无意义。
――清尘
1.
渺素是西海龙王的女儿，龙宫里人见人怕的七公主。她是一个捣蛋王，每到一处，看见新鲜的东西。总是要捣鼓半天，弄得好多地方鸡飞狗跳。所以龙宫里的那些侍卫，奴婢都怕见到她。看到她过来大老远的就都避开了。谁让她是龙宫的捣蛋王，又是西海龙王的掌上明珠呢。没人管的了她。
西海龙王有七个孩子，可是只有渺素这么一个女儿。何况渺素还是最小的女儿。龙王自然疼爱的紧。而渺素的哥哥们也是，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拿来给她。弄的渺素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调皮捣蛋。全然没有一点大家闺秀，金枝玉叶该有的样子。
这一片海域里除了有西海，还有东海，南海，北海。这些海域都有各自的龙王，那些龙王自然也有很多儿子。但西海是最富裕的，西海龙宫也是最宏伟的，金碧辉煌，就像人间的皇宫一样。是其他几个海域远远所不能及的。虽说各个龙王地位，官职都是一般大小。但他们却是远远不能跟西海龙王相比的。所以如果有哪个龙宫的皇子能娶了西海龙王的掌上明珠渺素公主，那肯定会跟着飞黄腾达，如日中天。
可惜渺素是个捣蛋鬼的名声早已传遍了这片海域。每个龙宫的皇子都对她避之不及。所以虽然渺素已经五百多岁了，也没有人上门提亲。
西海龙王很着急。日日想着法子替渺素招乘龙快婿呢，可惜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而此时渺素正和宫里人赌钱呢。
2.
不一会儿，渺素就赢光了侍卫，宫女的银子。侍卫，宫女们虽然哀嚎不已，却也没有办法。谁让渺素是公主呢？
赢光了钱，渺素感觉再赌钱也没意思了。就拉着那些宫女让她们讲听来的人间的事。渺素虽然五百岁了但按人间的年纪来算，也就十四五岁。所以她从未去过人间，当然，依她的性子自然会偷偷摸摸的去的。可是每次都会被西海龙王抓住。龙王什么事都依着她，唯独这件事，无论渺素怎么哀求，龙王就是死活不同意。说是最起码要一千岁以后才可以去。
渺素因为这件事生过很多次气。可都无济于事。她的母后每次都会拿着一堆小玩意来哄她。告诉她，不是他们不同意渺素出去。是因为人间实在太危险了。尤其人类，阴险狡诈，是最危险的。有很多龙宫里的人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因为每次她偷偷溜出去都会被龙王揪回来，所以渺素索性不去了。天天呆在她的渺栖殿里，和侍卫，宫女们赌赌钱，或者听听宫女们讲讲人间的事。
3.
一日，渺素刚和侍卫赌完钱。正在她那金蚕丝编成的软塌上休息时，突然感觉到一阵摇晃，山摇地动。宫殿里也变得一片慌乱。她连忙唤来一个奴婢问发生了什么，原来是一座商船通过，突逢强风暴雨，电闪雷鸣，眼看着这座大船就要沉下来，压到宫殿了。自然弄得宫殿摇摇晃晃。听说大皇子已经带人去处理了。不过这种热闹事，渺素怎样会轻易错过。不顾宫女的阻拦，她一口气飘到沉船的地方去了，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一座巨大辉煌的商船。里面建设的跟个宫殿一样，楼阁，茶水阁，听书阁……应有尽有。一应东西俱全，要不是现在破了。住在上面不下来过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看来这是一个长期在海上行使的商船啊。渺素想。可惜破了，也不知道当初为了建这么豪华的船花了多少钱呢。
――救命，救我……
突然，渺素的腿被一个男子抓住了。他脸色苍白，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但嘴里还喊着救我，并且那抓住渺素腿的手，怎么也挣不开。渺素不得已只能用法力将他带回渺栖殿。想着趁她的父王母后没发现的时候，治好他，并把他送回去。
可是那个男子光昏迷就昏迷了三天。渺素耗费了好多法力，第三天他才醒。本来渺素因为偷懒，法力就不精。本想着让她法力高深的母后来救他的，可是又怕母后会杀了他，因为他是人类。父王母后口里最奸诈，最危险的人类。
第三天，那个男子终于醒了。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渺素，他一动胳膊，渺素就醒了。
――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敢问姑娘芳名，在下清尘。
――我叫渺素。你的伤还没好，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先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那就有劳姑娘了。
就这样，清尘就住在了龙宫。每天他都会给渺素讲人间的事，他还会弹琴给渺素听。渺素就双手支撑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盯着清尘看。她总是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虽然她的那些哥哥也很好看。但全然没有清尘的温润，俊朗。他看起来眉锋似剑，浑身散发着一种戾气。但笑起来，弹琴的时候却又温润如玉，似是翩翩公子。渺素这两种人都见过，但这两种集于一身的人，却是少见。所以她忍不住想要探究。
慢慢的，渺素发现她越来越喜欢和清尘待在一起了。只要她一想到清尘伤好了就要走了时，她就特别难过。而清尘看到她难过时，也总会问她怎么了。渺素从未出过龙宫，也不懂男女之事，就把她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清尘了。清尘听了很开心，瞬间涨红了脸。他刮了刮渺素的鼻子。
――傻瓜，这是喜欢。
――喜欢？喜欢什么？
――日后你就懂了。不过我也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人间。做一对神仙眷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真的吗？
――真的。
――那好，一言为定。
4.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清尘的伤全好了。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渺素本来打算偷偷跟着他去人间的。不过又怕以后见不到父王母后了。就去给父王母后道别。
――什么？你居然救了一个人类，还想着跟他去人间。不行。那个人类在哪，我要杀了他。
果然不出渺素所料。西海龙王大发脾气，摔了一堆值钱的玉器。还命侍卫将清尘抓了过来，打算杀了他。
――父王，你要杀就杀我吧。是我想去人间，跟清尘没关系。
渺素挡在了清尘面前。
――你给我让开，你这个不孝子。是不是因为我平日里太宠着你了，所以才让你变得这般无法无天。今天我一定要杀了这个人类。至于你，你这个不孝子。以后你就禁足渺栖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一步。来人，把渺素公主带下去。
――父王，如果你杀了清尘，我也就不活了。
渺素一边挣脱侍卫的牵绊一边说到。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女，你是想气死我吗？
后来，渺素就被禁足了。而清尘，因为西海龙王怕他杀了他，渺素真的会自杀。就暂时把他关在地牢里了。其实龙王本来也没打算杀清尘，想着放他走，时间长了，渺素自然就会忘了他。可是清尘一定要带渺素走，说渺素不走，他也不走。气的龙王只能将他关在地牢里了。也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想着过几天他就屈服了。
可是清尘一直没屈服，反而是渺素赌气绝食了。龙王毕竟还是疼爱渺素，就让她的母后来劝劝她。顺便做了好多渺素原来最喜欢吃的。
――孩子啊，吃点吧。过几天，我和你父王就放你和清尘走。
――真的吗？
――真的。
――那好。等我吃完饭，我就去见清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不行。你还不能见他。
――为什么？是不是你们把他怎么样了，母后。你告诉我，是不是父王把他怎么样了，还骗我说会放我们走。既然这样，我也不活了。
渺素说着就要向旁边的柱子撞去。还好王后及时拦住了他。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他好好活着呢，只是受了点伤。
――受了什么伤，严不严重？
――不严重，就是要了他的心头血一碗。
――这还不严重？他只是一个人类，一碗心头血相当于要了他的命。你们还说不杀他，这跟杀他有什么区别。渺素愤愤地说到。
――你冷静点行不行。我们这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是啊。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一直不让你去人间。因为我们是龙族，根本没法在人间生活。即使法力再高深，也只能在那生活一两天。因为不适应那里的空气很快就会死掉。唯一一个办法，就是吃了用心上人的心头血制成的药丸。方能在人间生活。不过那样的话，你就会法力尽失，永远也不能回到这里了。并且他必须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有背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里，你都会化为泡影，烟消云散。
――不过我看他给心头血的时候毫不犹豫，想来他也是真的喜欢你的。只是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也是如此，你确定要跟他去人间吗？一旦去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我确定。
――那好吧。这几天你父王正在给他疗伤，还用了我们宫里一直舍不得用的千年雪莲。相信他很快就痊愈了。你要看他便去吧。
――谢谢母后。
渺素说完，就一灰溜跑了。王后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清尘，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不值得的。
――值得，怎么不值得。何况你看，我马上就好了。等我好了，我们就一起回人间。
――嗯。渺素紧紧的握着清尘的手。
三天后，清尘痊愈了。他们打算回人间了。王后给渺素装了很多金银珠宝，说留在宫里也没用，但是在人间用处很多。还给了渺素一堆神丹妙药，以防万一。还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孩子，此次一去就永远不能相见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为人妻子，一定要贤惠淑德，你万不可再像以前一样，冒冒失失，无法无天了。还有，你要切记，如果你们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就会化为泡影，烟消云散。母后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母后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对不起，母后。
――好吧，你去吧。
――父王，母后，对不起。女儿不能侍奉你们左右了，是女儿不孝。只希望女儿走后你们能照顾好自己。这样，我也能放心。女儿在此拜别了。
说完，渺素就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吃下龙王为她用清尘心头血制成的药丸。头也不回地走了。
――孽缘啊！
龙王和王后叹了一口气，相互搀扶着回去了。他们步履蹒跚，看起来竟然苍老了不少。
5.
清尘直接带渺素回到了军营。渺素才知道清尘是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东方尘。而清尘是他至亲至爱之人才知道的名字。渺素虽不曾来过人间，倒也听说过他的名号。
传闻骠骑大将军带兵如神，出奇制胜。打了很多胜仗。不过也听说他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倘若有人当了逃兵或者透露军机，他必军法处置，毫不手软。百姓对他是又敬又怕，而敌人，更是见了他便落荒而逃。
渺素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会看到清尘身上有一丝戾气了。她也突然感觉她似乎不太了解清尘。她无法把这样一个凶残，冷血的人和那个天天与她嬉笑玩乐，甜言蜜语的翩翩公子联系起来。
渺素看到他毫不心软的砍杀了那些触犯军法的人，也看到他很多次满身是血的爬回来。她每天都胆战心惊，怕突然有一天他就回不来了。
她一次次地问清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跟个正常夫妻一样，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而不是这样打打杀杀。清尘总是会说快了，等我把这些匈奴杀光，国泰民安，我们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杀光？渺素感觉有点恐怖，这好像从不是她认识的清尘。何况人都是世世代代的活着的，匈奴也是，杀的完么？
渺素默默的问自己。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只能看着。看清尘今天杀了多少匈奴，而这边士兵又死了多少。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但她却无可奈何。
6.
又是一次大胜而归。皇上命令清尘班师回朝，说是为了嘉奖。
是夜，清尘喝的酩酊大醉。被下人扶了回来。渺素赶紧搭了一把手，把清尘扶到榻上。然后给他脱鞋，擦脸，让下人给他煮醒酒汤。
原来的自己何曾伺候过人呢？不过现在做这些早已轻车熟路，非常熟练了。跟着清尘征战的这几年，每次大战，清尘都会受伤。有时候只是擦破皮，有时候却是鬼门关走一遭。而这些时候，都是渺素照顾他的。所以仅仅只是照顾喝醉的他，对于她，根本不是事。
为了他，渺素收敛了她的孩子脾性。不再无法无天，不学无术。反而变得越来越贤淑，越来越会照顾人。甚至为了他去学医，就为了更好的照顾他。即使只学到了皮毛。有时候她都觉得这不像自己的，但因为清尘变成这样，她也乐意。也许下半辈子就这能这样了。渺素默默的想着。
――渺素。
突然清尘抓住了渺素的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令所有人高兴，放心。今晚皇帝招待我，话里话外的就是想要兵符。我知道，他是怕我功高盖主。可是我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战死沙场，我的母亲，被匈奴活活杀死。就死在我面前，那时候，匈奴攻破了城门。朝中无一员大将可用。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惨死。而我，因为被母亲藏在草席下捡了一条命。那时候，我就立誓，一定要杀光匈奴，让天下，再也没有我这样的孤儿。
――我从小不畏艰险，吃苦耐劳。吃得比别人差，穿的比别人差，练功练得比别人多，才爬到这一步。我仅仅只想天下太平，国泰民安。我从未想过贪恋军权。可是为什么皇帝还是不相信我呢？上次我大战，差点惨死。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可能早已命落黄泉了。可是我失踪那么久，根本没人在意。很多人还很开心，想着这样就不会有人独揽军权了。他们开心，开心我死了。只有有战争的时候，他们又希望我能活着。
――军权，皇权。我根本不稀罕。要不是为了百姓，我早就想退隐山林，和你过安稳的日子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渺素，只有你，你能懂我，只有你了解我。
――渺素……渺素……
清尘不停的呓语，不停的叫着渺素的名字。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但渺素却几乎整夜未眠。她一直想着清尘说的话。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清尘会这样了。她既怜惜他，又很同情他。我一定会永远陪着你的。她想。
7.
班师回朝的第五天。皇上下令封清尘为镇国大将军，护国王爷。并将他最宠爱的女儿昭华公主赐婚给了清尘。清尘知道，皇帝想收回军权，但又找不到理由。何况现在朝中无人，除了他无人可用。所以只能通过联姻来拉拢他。皇命不可违，清尘不得不答应。
回去清尘告诉渺素这件事。渺素虽然有点难过。但她也明白清尘的苦心，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不得不如此。所以她还宽慰清尘，让他放手去做。她都明白，她会默默支持他。
清尘一边高兴自己的妻子这么明理，一边又感到愧疚。并且公主下嫁，定为正妃，所以渺素又变成侧妃了。
不过清尘想着只要国泰民安，再无战争。他就带着清尘隐居，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那时候，就再也没有皇帝，更没有公主了。
五天后，清尘和公主大婚。因为是镇国大将军和公主的成亲，声势浩大，十里红妆。一时震动了京城。那几天，人人都在传颂这件事，公主嫁给镇国大将军，该是多好的姻缘啊，郎才女貌。
而清尘，虽是不愿，却也不得不换上新郎官的衣服，去迎娶公主。
8.
新婚夜。清尘喝了很多酒，却还是来了渺素的房间。不过渺素告诉他，这于理不合。并且那是公主，新婚夜，怎可独守空房。清尘不得不去公主房里。
而此时的渺素，心却越来越痛，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她知道，她就要死了。她记得母亲说过，像她，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然就会化为泡影，烟消云散。她知道清尘爱的是她，可他现在身边毕竟有了别人。她能理解，可她阻止不了自己身体变轻，越来越透明。
第二天天刚亮，清尘就来找渺素。可惜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封信。
清尘：
等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死了吧。连尸体都不剩。其实，我真的很想陪着你，陪你一起征战，一起看国泰民安，再也没有战争。陪你一起归隐，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是，我不能陪着你了。我们这种龙族想在人间生活，不仅要失去法力。还必须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然就会化为泡影，烟消云散。我多想陪你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为你相夫教子，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即使我走了，但我的心里永远都是你。
――渺素
后记：
听说京城里曾经有个很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在和公主成婚的第二天就疯了。神志不清。嘴里还一直念着“渺素，渺素……”，也不知道那是谁。
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将军。有人说他已经死了。也有人说在西海的海边见过他。他每天都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此后经年。朝代更替，硝烟四起，又出现了很多骁勇善战的年轻人。再也没有人想起这里曾经有个战无不胜的风云人物镇国大将军东方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