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秦放的“好人”劫 （上）

秦放在西藏被警方逮捕了，我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了，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到今天，距他携客户80万巨款逃逸、失踪已经第35天了。这些天，大家都在为这个售楼处“最好的男孩”祈祷……

那天，罗马小镇开销售早会，顾北晨经理兴高采烈地跟大家说：“秦放的销售业绩在5月全线飘红，昨天他的老业主杨姐给她介绍了一组团购，买了8套房，秦放的佣金都能挣3万元。另外，公司还会再给他发销冠奖金1万元。我们为他鼓掌……”

“整个5月份，算上他卖得其他房，秦放佣金应该都有6万多了。真让人羡慕、嫉妒、恨！”散会后，姚菁菁羡慕地说。

秦放26岁，来罗马小镇做置业顾问快3年了。他个头只有170左右，皮肤黝黑，圆脸，单眼皮，带着眼镜，寸头，长相朴实憨厚，但嘴角常常洋溢着微笑，温暖而阳光。

因为秦放的温暖与朴实，爱帮助人，同事们都很喜欢他，客户也容易信任他。当然，成为销冠不只是因为长相憨厚，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勤奋和善于运用“套路”。

秦放永远是售楼处每天上班最早，下班最晚的人。早晨经常为大家买早点，打热水，收拾好销售前台。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晨上班前，偶尔来看房客户基本都是秦放接。下班后，大家都着急下班回家，他也会在售楼处多值班一两个小时，他笑着说：“我女朋友又不在，一个人回家也无聊，我值班吧，万一有客户看房呢。”

秦放除了勤奋，还很懂销售共赢。王大叔是卖水果的老板，他就批发人家的水果，再送给其他客户，一箭双雕；张哥是理发店老板，他就办理发卡，月月去，理发店成了他的销售阵地。

杨姐是秦放的老业主，是平安保险的经理，他就从杨姐那儿先给自己先买了一份保险，又介绍自己的朋友、客户从杨姐那里买了多份保险。杨姐被感动了，她就帮秦放介绍成了这8套房的团购。

“秦放这几年卖房，挣了那么多钱，怎么还是那么省吃俭用呢？除了见他穿工服，都没见过穿别的衣服，上班穿，下班还穿。”姚菁菁不解地问我。

“人家节俭呗，再说他的钱还有别的用处呢。”我说。

“有啥用，年纪轻轻又没结婚呢，挣这么多钱，还过得这么穷酸。”菁菁皱皱眉头，又问。

我看了看周边没人，偷偷地跟菁菁说：“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呀。秦放供她女朋友岚岚读美术学院的研究生呢，另外还要还他父亲生前看病欠下的债。”

他跟女朋友岚岚是高中同学，恋爱已经谈了8年，秦放大学毕业后就上班了，而岚岚又考上了研究生。因为他们双方家庭都比较穷，所以秦放决定负责岚岚读研究生的生活费和学费，研究生一毕业他们就结婚。明年岚岚就该毕业了。

大家经常跟秦放开玩笑，夸他真命好，羡慕他有个高学历的学生妹女友。他总是“嘿嘿”一笑，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幸福。

秦放父亲是去年去世的，尿毒症，治疗了几年，还换了肾，花去了很多医疗费，最终还是没有保住性命。秦放把前两年攒得钱几乎全给父亲看病了，还欠下几万元的债，如今也全靠秦放还。

秦放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农村，父母一辈子种地，省吃俭用供他上了大学，并没有什么积蓄。家里有个弟弟，没有文化，好吃懒做。秦放大学毕业后，全家就指望他每月给家里汇钱。

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我正在销售前台站岗，门外走过来了一对母子，他们穿着朴素甚至有些奇葩，一看便知道不是买房的客户。

阿姨年龄大概60岁，她穿着一件过时的大红色外套，旧且有些泛黄，穿着一条已经起球的黑色打底裤，脚上是一双掉了几块皮的白色旅游鞋，脚脖子露出红色短袜。她头发齐肩，有些花白，夹着一个黑色的卡子，皮肤有些灰暗，脸蛋上泛高原红，眼角布满了皱纹。

他身边的男人，大概20多岁，一直站在他母亲的身后，低着头，有些害羞。头发又长又乱，而且看上去油腻腻，脸上胡子拉碴。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其中一条裤腿挽着，脚上穿着一双看上去很突兀，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方格花纹编织袋。

“傻老二，快进来呀。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这是干啥尼？”到售楼处门口，男人有点不想进售楼处，转身想往外走，老太太拉住男人，一边拽着一边说。

他们一块走进售楼处。“姑娘，秦放在吗？俺是他娘，这是他弟弟。”阿姨笑着用方言说，顺势指了指身边的男人。

阿姨说着，从大编织袋里抓出一把板栗，给我放在接待桌上。“姑娘，快吃，这是阿姨专门给你们从俺们村带来的特产，炒板栗，又沙又甜。”

我赶紧寒暄道谢，把板栗收了起来，告诉阿姨，上班期间公司不让吃零食。我急忙把秦放叫出来了。

他见到母亲和弟弟，很意外。原来，他们并没跟秦放打招呼，自己坐火车来的。下火车后，打听着找到了罗马小镇售楼处。

“放呀，没打扰你上班吧，你都一年多没回家了，娘想你了，就让老二带我来看看你。我们专门穿了还算体面点的衣服，没给你丢人吧。”阿姨因为说话声音比较大，售楼处都能听到她说话。

“娘，没有。俺也想你了，你们能来看我真好。可是你们咋不提前跟俺说一声呢，我还能去接你们。先喝点水，坐这么久火车累了吧。”秦放说着，让水吧姑娘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

“你这上班的地方可真豪华呀！俺一辈子也没见过。在这能挣不少钱吧。”阿姨一边说，一边摸着正在坐着的皮沙发，抬头看着头上的大吊灯。

阿姨这时话锋一转，说他弟弟年龄不小了，刚相了个媳妇，人还不错，看上老二了。女方就是嫌弃他们家是农村的旧房子，想让在县城给买套新房，彩礼钱也就不要了。

秦放听后眉头紧锁，他知道母亲又来要钱，而且是来要大钱。这大老远跑一趟海山，醉翁之意不在酒。

“俺们去县城看了看房，贵的咱也买不起，看了一套80平米的两居，首付才18万！你能帮你弟弟交这个首付吗？你知道他也没啥文化，也没出息，能娶上个好媳妇，也就能好好过日子了。”阿姨说。

阿姨见秦放不说话，接着又开始说，他们小时候家里穷，他们一直省吃俭用、砸锅卖铁供秦放上大学，现在他有钱了不能不管弟弟。

秦放心太软，又经不起母亲的软磨硬泡。他合计了一下自己的钱，差不多刚够县城房子的首付，就勉强答应了母亲。

母子俩见秦放同意了，就欢天喜地地走了，只给他留下来一编织袋土特产。阿姨穿着的红色外套的背影，像极了户外黄昏的残血夕阳。

秦放的弟弟回老家后，秦放给了钱，买了县城的房子，娶了媳妇。可是他并没有稳定收入，每个月月供2500元也是秦放替他还。

这重重的压力，压得秦放有些喘不过气，但他想到只要自己努力卖房，赚更多钱，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有一段时间，每天下班后，秦放就提上一手提袋的项目宣传单，到人流量大的饭店门口、大商场门口拓客，经常忙到晚上11点才回家。白天上班后，他经常哈欠连天，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秦放，你不要这么傻了。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压力，身体会被压垮的。你要跟你们家人说呀，你弟弟有手有脚，自己不会挣钱吗？他们完全把你当成取款机了，说不好听点就是‘吸血鬼’！”我心疼秦放，跟他说道。

“浅月，谢谢，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我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我们家穷，供我上大学不容易，我现在该报答他们。人活着，亲情最重要，再说我也有能力挣钱。嘿嘿……”秦放说着，又傻笑起来。

时间大概过去三个月。一天，秦放突然跑到办公室找顾北晨经理，我也在旁边。他说，要请5天假，回趟老家。秦放为了挣钱，很少请假，顾经理诧异地问他原因。

秦放看了看办公室里只有我和顾经理，就把门关上了。他说：“母亲打来电话，哭哭啼啼地告诉他，他弟弟和弟媳妇闹离婚呢，弟媳妇刚怀孕3个月，说是离婚了就去做流产。因为他弟弟好吃懒做，嗜酒赌博，不挣钱，媳妇跟他过不下去了。”

秦放母亲跟他说，她舍不得自己还没出生的孙子就这么没了。老二媳妇说只要给她6万元生活费，她就可以考虑不离婚了，否则一定离婚，而且孩子也不要。

母亲又为不争气的老二来吸秦放的血了，他这次决定回家看看。

（未完待续，请关注下一章。秦放的“好人”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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