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挑食,挺极端的那种。
每次我妈问我明天吃什么,我就会说随便,然后她说随便最难了,接着问我鱼吃不吃、五花肉吃不吃,诸如此类。但我都会回答说不想吃,她就会很生气,说:“那你倒是说想吃什么呀?”
大多数时候,我都不能给出答案,就像我现在一样,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算偶尔给出一两个答案,那道菜也会慢慢被我吃烦,吃厌,吃到再也看不下去为止。
所以小时候经常被打,一大半的时候是因为不吃饭,可就算是被打了,我还是要被勒令吃完饭,结果当然是泪水还挂着,也要继续扒饭。不过扒饭自然是不可能的,那种情况下,我只会继续数米粒,几粒几粒往嘴里送,好像是在吃药一样。
很明显,打我一顿并不能凭空增添我的食欲,最后只能祈求着她大发慈悲。她大发慈悲的方式往往是说:“才吃这么一点,不行,好歹让我看见碗底。”所谓看见碗底,我的理解就是碗最中间的位置没有米饭,所以我拼命地用筷子把米饭黏在碗的内壁上,只要碗底中心露出一个小圆,就拿去交差了。至于能不能验收通过,自然全凭她心情了。
有时为了少吃饭,我也会想其他主意,比如在盛饭盛得蓬松一些,最好有一两块锅巴撑在里面,可以营造出盛了满满一碗饭的效果。还有时候,我会用筷子在桌子播种米粒,以及偷偷甩进垃圾桶或者是包在卫生纸里。别人考试时在课桌上耍的小聪明,那些年都被我用在了吃饭时的饭桌上。
记不清她最后一次打我是什么时候了,也记不清最后一次因为吃饭的问题闹脾气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高一正式入学前还闹过一次。当时高一开学前要集中军训,我们被从县城拉到市里一所至今不知道是什么野鸡学校的地方,开始了十天封闭训练。事后想来,也难怪会那么吃苦,因为学校只收了我们每人600块钱,十天600,包括了军训服、宿舍、训练、三餐,这得是什么样的会计和采购才能算出来这种账?
所以可想而知,三餐基本与屎无异。当然还是有人能吃下去的,我本来就挑食,除了早餐偶尔会有鸡蛋和面包可以勉强接受,其他时候都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们抢食。哦,对,就是那样的餐食,还需要抢!
幸好那里有个小卖部,但那时候的我太天真,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就带了110块钱,好像有50还是我妈硬塞给我的,因为我觉得不需要。至于为什么是110块钱,是因为我虽然很少花钱,但习惯攒钱,自己也随手往书包里装了一些。反正总计110块钱,这点印象深刻,因为我差不多是靠110块钱活下来的。
还是太天真,对钱没什么概念,一开始去了喝脉动,后来觉得有点过分了,喝冰红茶,再后来喝矿泉,到最后只能到处问人哪里有开水可以打?最后连泡面、面包都不吃了,就买那种最便宜的饼干吃,就这样辛苦熬过了10天。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正是饭点了,她心想这孩子这下饿到了,一定能大快朵颐了。结果就是,吃了几口又不想吃了……细节实在记不得了,反正是闹得不愉快。
其实我妈做饭不算难吃,对比其他亲戚来说,甚至算得上好吃。我高中毕业后,她就开始打工了,好像是很少做饭了,记得好像是前年年夜饭,她把牛肉做的味道和五花肉一样,要不是形状和纹理,我真以为是五花肉了。
这些年,我一直点外卖,我仍旧挑食,每次都会在点套餐时备注一长串自己不吃的东西,就害怕商家给我下毒。所幸,点外卖后可以只选择自己喜欢吃的了,虽然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那具体是啥,但好歹我浪费粮食的时候,可以放心大胆地浪费了。再后来到如今,由于种种,我的生活越发拮据了,仍然是点外卖。
以前我想吃的时候就吃,不想吃的时候就不吃,我会挑便宜的,但我也会挑喜欢的。而现在,我大多数时候只会挑便宜的,可以下咽的,虽然不是很想吃,但还是吃了下去,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挑食了。以前的我可以因为一个念头就再也不吃一样东西,大一的时候在食堂点了一份略微发凉的菜,我就再也没在食堂吃过饭,这只是一个念头。
以前我被打哭了,也吃不下去做好了的家常菜,现在的我刚刚哭过,也照样吃下去了并不算可口、连续吃过多日的便宜外卖。化悲愤为食欲的事是不存在的,我只是这样为了活着而已。其实我现在依然很挑食,但我还是好怀念那个以前更挑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