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土地上,人们来来往往,擦肩而过,有无数次交汇却无半点交集,只在自己的圈子里活色生香,对其它的人与事却熟视无睹,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继续陌生着,继续对不熟悉的人与事保持戒心,自动给自己戴上了屏蔽罩,即便是同乘一部电梯、同上一个楼层、同在一块空地上散步,日复一日仍然难有交集,大家依旧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城市虽大,人流虽多,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远,而在小城,一切则相反,遇的人不多,但却总有陌生人给你一个善意的微笑,有人会主动与你攀谈,一切自然而然无杂质、无功利,小城平和、纯静、质朴、轻松的人文环境是它的独特魅力,在大城生活久的我们,回到小城,一边体会着人与人之间无障碍相处的不可思议,又一边被它的真诚、质朴感动着,温暖着,所以我比较乐意闲暇时回去老家住几天,现在我都常常会和朋友说起那时在老家小城时所经历的一件温暖身心的“平常事”。
2015年的冬天,全国迎来了世纪寒潮,各地气温都突破多年历史最低温,而有春城之称的昆明也不能幸免,最低温度也降到了零度以下,在这个极寒天气的洗礼下,原本四季常绿的树木植被慢慢的蔫掉了,叶子像被过水煮过一样,湿辘辘、软塌塌的挂在树枝上,熬到春天,春风一吹,树叶没有回绿,反而掉落满地。天气再暖和一些时,我带二岁多的孩子回了在昆明边上小县城的外婆家,外婆家所在的小区绿化率极高,不管什么季节都总会郁郁葱葱,呈现各番风情,而现在却是寒潮过后满是枯枝死树的疮痍景象,大树没有绿叶包裹,光秃秃的立在那里;小型灌木虽然都还是整整齐齐的按原本修剪的形状排列着,却都是枯叶裹枯枝,树木们失掉了往日的生趣,即便冬去春来也无法让他们再恢复点滴生命迹象。
这么多品类的树木被冻死终成定局,小区物管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把这些已死的大树砍掉,把枯枝齐根修剪干净,被砍下来的树枝树干张牙五爪的躺在地上,堆成了好几个小山丘,仿佛在向世人表达着它们的哀怨。这么多枝干存放、清理、运输都是个麻烦又费功夫的事,小区物管便把这些枝干往小区中央的空地上搬,准备以焚烧这种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难题。不一会小区中央的空地上便腾起了熊熊火焰。那时天气乍暖还寒,火堆不一会就吸引了小区过往的住户注意,大家陆陆续续的聚了过来,围着火堆烤火取暖,火堆越烧越旺,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种最原始的取暖方式中,感受着不断窜起的火苗给身体带来的温暖。
我也在其中凑热闹,体验着比人还高的火焰,把衣服和皮肤烤得发烫的感觉,各个年龄阶段的人围在一起,很随意的就天南海北的聊起天来,眼神交汇,言语交流,大家马上变得熟络起来,没有陌生也没有距离感,一切是这么的自然而然,我听着大家聊天,感受着这简单的相处,简单的快乐,觉得新奇也有些不可思议。其间一直有过往的人加入进来,火堆烧得火热人群也聊得火热,大家开着玩笑说烤着火应该再烧点洋芋(土豆)吃就完美了,烧洋芋是云南人都爱的美食,但现在家家户户做饭都用电,火烧洋芋只能到小摊上去买了,这么一大个火堆真是个烧洋芋的好机会,不一会陆续有人回家拿来了一袋一袋的洋芋,倒入烧得红红的火炭中,人们有的给火堆添“柴火”,有的用长棍在火堆里拨弄着让火烧更旺些,有的回家拿来了自己家拌好的咸菜和酱料,有的拿来了筷子和小碗,就这样一场自然而然的美食盛宴开始了,一切没有任何计划,没有任何分工,没有刻意、没有计较,都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分享。
烧熟的洋芋被拨出来放在一边,酱料、咸菜、碗、筷这些东西放在旁边的休息椅上,人们有的蹲着有的站着,手里拿着烧熟的洋芋一边吹着气,一边剥着皮,拿筷子挑了酱,均匀的涂在剥好的洋芋上,然后一口咬上去,烫得直往外吹热气,“烫、好吃、香、你也来吃”等言语夹杂在一片笑声中,大家吃得不亦乐乎,享受着这场突出其来的味觉盛宴,其间不断的有人加入拿起烧好的洋芋剥着皮吃了起来,也不断的有人跑回家再拎一些洋芋出来,不熟悉的人聚在一起没有客套,却有了家庭了氛围。“来,这个烧的好,看着又沙又面,剥给小孩吃”一位陌生的大妈蹲在烧好的洋芋旁不忘捡了一个品像不错的洋芋递给我,我接住笑笑,连忙说谢谢,旁边拨火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这一堆也快熟了,大家抓紧吃”,一个小孩在那嚷着说,“你们都来加点我家的酱呀,又辣又香,吃完了我跑回家再拿些来”,刚跑来的那些年轻学生叫着说,“哇噻,还好没错过,有烧洋芋吃”,孩子拉着他姐姐的手说,“姐姐我们再去拖点树枝再把火烧大点”,“这洋芋太好吃了,再吃两个么中午饭也不用吃了”……那么多人就这样聚在一起,烤着火,聊着天,吃着热烫乎乎的烧洋芋,大家都觉得享受又满足,虽然冷风还是一阵阵的吹过,但我感觉心和身体却都温暖了起来。我感觉心和身体也都温暖了起来。
儿子嘴里塞满了洋芋,抬着头问我,“为什么大家都不认识还在一起分东西吃”我笑了笑,实在不知怎么回答他,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子觉得,这一幕让我觉得很感动,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这么近,我带着不可思议的想法用心的感受着这份温暖。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在大城市里是如影随形的话,那么在小城里人与人之间的亲切感则是真切自然,不用干预也能流露,试想如果换个场景在大城市小区里的话,碰到这种状况我想应该也是不会有人加入进去吧,这一切显得好奇怪,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很奇怪,在一起吃可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更奇怪了,但我知道我觉得的奇怪在他们看来是正常,而我所认为的正常却是他们眼中的奇怪,换个角度我也突然懂得了,妈妈在我们小区和一起乘坐电梯的邻居打招呼时遭到无视,她所觉得的奇怪及不理解。
记得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人要采买一些上等的瓷碗,别人教了他个办法,用一个瓷碗去轻碰另一个瓷碗,如果发出的声音轻脆紧促无杂音那便是好碗,此人到瓷器店后拿起一个瓷碗便按这个方法去验证挑选其它的碗,结果挨个试下来,发现店里所有的碗的声音都不轻脆且有杂音,就定言说店里的碗都是次品,店老板笑笑,让他换个碗继续用这个方法去挑碗,结果发现所碰的每个碗所发出的都是轻脆紧促的声音,究其原因只在于之前作为判别工具的那个瓷碗本身就是个次品。其实生活小事不也是如此,一开始我们的标准就错了,所以会把正常当不正常,有可能只需换个场景卸下包袱,便能体会人与人之间那种最原始的对于同类的亲切感,懂得人情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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