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关于抑郁症、关于自杀、关于生与死的话题,异常沉重。我本不想去触碰,但是,现实生活中,总有一些新闻事件或人,一再让我无法绕开这个话题,以及这些问题本身带给我的困扰。
昨天朋友Q发来微信告知,他的细哥哥的抑郁症可能又犯了,他说担心、心疼、忽然间想哭……如果一个人能把这样私密的事情跟你分享,无疑那一瞬间是把你当作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我有些吃惊,但我本身不就是个抑郁症患者吗?可不一样还没死、还活到了四十岁。于是,故作轻松地谈了些过往的人生中,最早一次遭遇抑郁症戕害而实施自杀的经历:投水。至今依稀记得魔怔了一般,跟着一个鬼魅,听着它的呼唤:去死、去死……然后,一步一步走进池塘深处……
没心没肺的Q问:“怎么没死成?让人捞起来了?当时是为什么?失恋还是生无可恋?”彼时,我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何来失恋、何有生无可恋的阅历或思考?
要说失恋、生无可恋时,抑郁症在诸如此类特殊阶段,是容易发病的。我又跟Q提到2003年,母亲患癌症、亲人接二连三地意外身亡,我自身的恋爱关系的问题,等等这些集聚,导致了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的事。
我甚至写好了遗书,设计着各种怎么去死比较好的方案。彼时,SARS肆虐,人们恐慌,时有电影《生化危机》里的场景出现在新闻里。我暗自庆幸,有这么好的一个冠冕堂皇死去的契机……我祈祷着:SARS,来得更猛烈些吧!同房的租客同事,每日煞有其事、紧张地熬醋杀毒时,我表面上嘻嘻哈哈调侃着死亡,内心里,向往着死亡。
抑郁症患者,多数人都会有决定去“死掉”前的轻松的经历,会觉得死是最快乐、最美好的事。多年前,张国荣自杀、一时哗然,多少人或痛心或指责批判,我对此冷眼旁观,不认可他的自杀,但能理解,深表同情。甚至,我也曾认为跟癌症抗争了六年多、被癌症折磨得没有人形的母亲,死亡之于她,或许就是对痛苦的最好解脱。这也是我在母亲的葬礼上,静默无声,没有流一滴眼泪的缘故吧!
事实上吧,能说与人听的痛苦,那都不叫痛苦,或者说痛苦已经被打败、已经成为“过去式”;而那些说不出口的痛苦,藏在心里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才是真正的痛苦。
那些动不动叫嚣着要生要死的人,别担心,他无论如何是死不了的;倒是那些看似平静,你看不到任何悲观情绪的人,或许就会在某个再寻常不过的阳光灿烂的午后或者鬼魅出没的深夜里,悄悄地去见了“死神”。
生之艰难不止是草芥蝼蚁,人更是一种需要不断作自我救赎的生物,肉体上的精神上的自我救赎。而之于抑郁症患者,更是如此。正视抑郁症的存在、接受它、认识它,再控制它,和它和平共处,不让它杀死我,是我一直面对的问题。
许多年来,从来不会轻易地跟人谈起自己患有抑郁症的秘密,除了好友HD。因为以HD生活的大环境和社会发展文明的程度,他对抑郁症有着理性的理解,或者说包容。
他的看法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注意调整心态、结合运动,或向亲人爱人诉求帮助,甚至是通过服一定的药物,来抑制缓解消除病症。
我很感激有这样的可以安放心事的朋友,也感激自己多年来写日记诉说的习惯,让我可以把不良情绪疏导出去,保证我基本健康地活着。借助倾诉、运动、读书,虽然偶尔也会犯病,但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往墙上撞的时候越来越少,半夜三更睡不着、站在阳台看着寂静的夜空流泪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我好好地爱着自己,越来越爱自己。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因为患抑郁症而自杀死去。前不久,乔任梁自杀,格外令人震惊以及悲痛。我再一次受到冲击,又去查阅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资料,其中一篇人民日报的关于抑郁症的文,让我得以很好地再次梳理抑郁症的问题。该文从抑郁症患者自评量表、偏爱人群、抑郁症的表现、抑郁症的误区,以及抑郁症患者自我调整和如何帮助抑郁症患者六个大的方面,系统地阐述了抑郁症的知识,令人获益匪浅。
抑郁症的发病,基于外界条件被激发的很常见,特别偏爱女性,在诸如怀孕、流产、分娩、更年期等特殊阶段。
我的朋友L,跟我说起过她产后抑郁症的经历,发展到后来,差一点儿在某个深夜,从七楼抱着女儿跳楼。所幸的是,她带着女儿回到娘家住了半年,在亲人、特别是母亲的宽慰中,朋友L逐步摆脱产后抑郁症的危害。
早在2006年,我听婆家婶婶说过老家小镇上一个关于产后抑郁症患者没有被正确疏导治疗而导致的悲惨故事——那个初为人母的女人,用一把菜刀,将女儿的头切了下来……更不可思议的是,她杀死女儿后,给女儿穿上怀孕时亲手编织的毛衣,说让女儿美美地走,要等着她……
因小时候被成人世界里的鬼怪故事吓得晕死过一回,后来为可克服恐惧心理,我看过无数的恐怖电影和恐怖小说。我以为已经把自己锤炼得足够面对很多恐怖事件了。然而,这件弑杀亲女的事,着实让我恐惧不安了很久……彼时,是我生下女儿后不久,现在毫不掩饰地说:我担心自己也会患上产后抑郁症。之后,做过很多自我疏导和心理辅导。平安无事。
然而,生了儿子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没逃脱……
面对一堆家务、面对“夜哭郎”儿子、面对女儿的学习辅导,我开始怀疑辞职生养二胎的价值。跟若干亲人朋友抱怨生活,跟先生闹离婚,甚至跟女儿的学习较劲……祸害着一圈人……
多数人觉得这些不过是正常的日常小情绪发泄和自怨自艾而已,也有人觉得:你就是闲的!上班去吧,忙起来就好了。
实际上,我犯病了,我知道……面对自己严重走形的身材、浑身一股屎屁尿还有奶臭味、整天蓬头垢面的样子,开始嫌弃自己,厌恶自己,甚至恨自己,早已经忘记好好爱自己。
朋友Q提到说他担心细哥哥患上抑郁症是家族遗传性因素导致的,因为他的爷爷如此,并因此自杀,他有一个伯父也是自杀的,现在还有一个外甥也有严重的抑郁症,几乎处于精神分裂状态……种种这些,我静静地听来,想起家族里有一个堂叔喝农药自杀的事,想起大姑姑多次卧轨的事,想起小姑姑忧郁的性格和劝解我时提到她人生多次自杀未遂的往事。但是,我已经不害怕了……我分享了一些关于抑郁症的资料给Q。但愿有益。
人生中,许多事就如我多年的梦境那样:是一场如影随形的追杀,你总有跑不动的时候,装死也没有用,追杀的人会毫不犹豫地给躺下的你补上几刀或几枪,让本来想装死逃脱的你,在梦里都承受巨大的痛苦,唯一解脱的办法是尽早从梦中醒过来,认清身处何处、认清你是谁。
抑郁症很可怕,对它充满敬畏,不否定、不抗拒、不无视……正视它的存在、接受它、认识它,再控制它,和它和解,是抑郁症症患者一直要面对的问题。凡是没有打败你的,必然使你更强大。
现在,我能淡然平和地第一次以公开的文字来谈抑郁症,我想我已经能轻松面对和解决抑郁症带来的困扰。爱自己,做自己的心理医生,照顾好自己的心灵,活着,不要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