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懂得放下,而是太过舍不得。——IRIS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不丹之旅会这样展开。I had no idea that my trip in Bhutan would finally showed up like this.
这是相同的第一句话,写在她最后递给他的明信片上。
她写了一遍中文,还得再一次翻译成英文,他才能读懂。在最后一天的早晨,他为她拉开车门,她坐在车里填完了旅程回馈表后,把明信片递给了他。他有点吃惊地接过,看了一下,就收进了怀里,没有再说什么。明信片上贴了三张她随身携带的中国邮票。她在前一晚翻遍了自己所有行李,并没有什么东西适合当作临别礼物,唯有通过这种方式。她只是希望,希望生性自由的他能记得她,只是更长一点的时间。
也许,从那天穿行于一片绿莹莹的高高低低的梯田埂上,他向她伸出手,拉着她跨过可以看得见底下滑腻的鹅卵石的溪流时,就已经有一颗能长出苹果的种子,种进了她心里。那时天空静蓝,时空像是圈住了那一整片田野,蜜蜂低吟知了浅唱的声音都乖巧地藏进了一望无际的水稻田里。只有眼前这条灵动蹦跳的溪水,成了所有的旋律。水稻已经拔得很高,青葱葱挺拔地站立着,和她一同毫无顾忌地享受耀眼的阳光和净爽的空气,和她一同听他慢慢地讲,他留学过的中国和韩国,与日本人同行的故事,和共同向往的澳大利亚。
But I don't like being long time in foreign countries.可同时他深爱着他的国家,一如这个国家深爱着她的子民。
挡住前路的小溪,开启了她心中另外一条大河的奔腾。这颗苹果成长的时间那么短,只有仅仅九天,却甜得清爽,酸得深刻。
她知道,她第一次被这么奇异神秘的力量吸引,在短短的时间里,无法控制。她也明白,这是她无法立即靠近或拥有的。看着他,总还能感受到与他无法剥离的,厚实的土地和高远的天空,与那些站得挺拔却又略显苍茫的帆旗。他的背后是那曾经路过的,所有永远装不进镜头,却装进她眼里的雄壮的山,有时凸现出沙漠白的巨大岩块,有时裸露出苍黑的山壁,剥落了所有的绿色,只剩下凡身无法靠近的威严。
第一次见面,他与司机开车来机场接她们。少言寡语的他按照接待客人的礼节,为她戴上雪白的哈达,礼貌地说,Tashi Delek。她懵懵懂懂,没有去过任何传统佛教国家的她不懂得该如何回应,唯有礼节性地对他笑笑。他们在一条徐徐向前流动的大河边停了下来。河水近乎雪白,河岸对面的大山上立着几座红色顶的小屋,河上跨着一座古老的缠满经幡的铁索桥。强烈的高原反应加上车在山路上七拐八绕的行驶,只让她升起一股陌生的疲惫感。她隐约觉得,这个地方尽管美丽,却不是她一时半会儿能够理解的。
在铁索桥前的小庙里,她看到了土黄色或白色的,尖尖顶圆形墩的石样饰品,整齐地铺满在灰尘漫沾的斑驳木窗前。
这是什么?她问站在她身后的他。
小佛塔。就像家里摆的佛像一样,可以代替寺庙。他认真地回答。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交谈。
至今为止,她也无法准确说出,不丹这个国家,究竟拥有什么力量,那么地吸引她。即便一路都是山景,她依旧能够兴致勃勃地看着车窗外观赏许久。山路曲折绵长,山峰重重叠叠。雪白的云流在山顶滚滚,如寺庙里悠然飘动的烟流,或是宁静如天穹薄盖,温柔地遮住山顶一撮,浪漫的神秘感让她百看不厌。云朵如水样轻轻漾动的影子和轮廓被完整地倒映在群山上,显得山群更加巍峨,在伟岸中又增添一片连一片的柔情。山脚下首都廷布的房屋显得渺小,人的生存痕迹在两边大山的簇拥下只能安静地排列在稍显平坦的山谷间。在这里大自然占据的世界空间那么大,不容置疑地。人类只能依从大自然而生存,却愈发显得脆弱而坚韧,并非霸道粗鲁。
在廷布,他们前去参观了按不丹三世国王设想建立的国家纪念碑。这里没有什么雄伟的纪念碑,也没有雕像,更没有烟火。从门口看去,近乎就是一个老旧的院子,散发出久远年代的气息。三四个脸上被皱纹堆满的黑皮肤的老人像坐在自家门口一样,转着手里的念珠,直直地盯着远方。入门后,左手边四个硕大的金色经筒并排横列,一大群老人穿着传统服饰,手腕上脖子上带着串珠,坐着安静地转着经筒。 草坪上月季和向日葵盛开灿烂,衣服早已被泥土弄脏了的小孩和鸽子黄狗玩得开心。远处人们绕着雪白的大佛塔顺时针一圈又一圈地走着。腿脚不灵便的老婆婆抿着乌黑的嘴,手持小经筒,一脚深一脚浅地不知道走了多少圈。
看着他对着佛塔虔诚地进行磕头三拜后,她突然觉得一个地方越是小国寡民,就越懂得如何忍耐寂寞。正是因为人少,信仰才容易纯洁。人太多,即便四处都喧哗热闹,心里也有可能是冷寂的。住在不丹不过就一两日,已像是在进行一场舒适放松的心灵瑜伽,紧绷的神经自动罢工,变得懒懒散散。空气里四处弥漫着一种酥油般轻柔的香味,舒服地按摩着心里偷偷受伤的地方,软软痒痒的。人是那么温柔的,风景也是温柔的。
他们总需要开很久的车,在上上下下翻越了十几座山头后,才能到达目的地。但这也是她享受的最有趣的过程。唯一一条山路绵延在眼前,两边都是被葱葱郁郁的大树站满的大山,满眼风景真如纪录片里进行的原始森林里自然探险一般。这种欣赏全靠生存的本能和生来的审美,既被深深震撼着,又早已自觉地向诡谲万变的大自然俯首称臣。西方的环保概念是在经济发展的基础上才建立起来的,这里的环保概念却是基于为了更好地生存繁衍。若失去植被的保护,每一座山间小城随时会因为大雨导致的山体滑坡而消失。尽管如此,这两种环保认识到了最后亦殊途同归,都是人类与自然之间最终能够和谐相处的唯一方式。每一座大山绿油油的如一颗颗巨型的花椰菜,被毛绒绒的树和草全面覆盖。刚刚经过的路不知道哪里去了,已经被山色完全淹没,不留下一点痕迹。山路弯曲,到接近拐弯时司机需要伸长手出车窗以示有车辆前进。
普纳卡这里同样被群山环绕,可有人居住的山就透着如乡村田园般更秀气的气质。梯田房屋河流错落其中,耕牛悠闲地站在田埂上吃草。在悠久的过去,人们如何能够翻山越岭来到这里,找到这座可以生存下来的天堂?她不忍心枉费了普纳卡的黄昏,在矮矮的围墙边上坐了下来,脚下就是白天已经生长累了准备休息的水稻苗。四处都静悄悄的,没有刺眼的霓虹灯,没有嘈杂的音乐,没有鸣笛的汽车,只有渐渐沉入夜色的大山和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感受到皮肤因为渐起微凉的山风开始浮出小疙瘩。普纳卡让她想起了《边城》。不是景致相似,而是与之相遇的心情是那么相同,可以在大山里梯田上高唱,让声音传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也可以在平稳流动的溪河边邂逅,让圆润的鹅卵石摩挲脚底。这里的夜晚更加洁净,太阳落山后天空便全暗了下来,剩下静谧的黑色大山里星星点点微弱的灯,四散在各处,被知了不知疲倦此起彼伏的吟唱声包围。
他们越走越远。漫长的山路总是让人思考,思考前进的路,前进的时间,以及自己要去往哪里。她安静地看着窗外,他带着墨镜嚼着槟榔,车里的人都不怎么说话,只看着窗外云和山和房屋的位置不断改变。云朵像打发的淡奶油轻轻地抹在山顶,明绿的梯田层层叠叠地分布在深绿的大山中,点缀着明媚的房屋。看着山转,看着水转,或许信仰无法介入,但不论哪个国家的人对山水的感情是相似的。既能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前进,也感觉到自己无论怎么走,却总是绕着山转,总在天穹温柔的俯视下去寻找着自己能够落脚的世界。随处可见挂在旗杆上白色经幡迎风猎猎飘扬。他告诉她,经幡上都是祈祷平安和幸福的藏文。迎风飘扬,就可以让风把他们的愿望带去让佛祖听到。
遇到前方修路时,他们就会停止前进,等待修路工人的放行。天空下起了牛毛细雨,眼前所有的山如水墨画般,天空中那一两片薄云一动不动地定格在那里,连地上最小株的黄色野花也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安静地等雨下完。
冷吗?他问。
她摇摇头,拉了拉身上的外套,继续欣赏眼前这个空灵的世界,看着他走上前去与修路工人们谈天。
车子深入不丹的中部地区,到达了人烟更为稀少的富毕卡。他们留宿的地方占尽了地利,可以清楚俯瞰房子前大片嫩绿色的草场。这里真是重山围绕中的一个奇迹。天上的云倒影在草地上的阴影缓慢地移动,牛羊慢慢地用鼻子探寻着可以吃的草,草场里没有建造房子或农田,为了预留地方给黑颈鹤过冬。
我等下想去喝茶,可以吗?她走上楼梯,朝阁楼下的他轻喊道。
他定定地看着她,温柔地笑道,好。
她刚刚到餐厅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个小女孩突然蹦到她面前,奶声奶气地喊了声hello,然后格格格地笑了。可惜小女孩还不会英语,单听得她叽里呱啦天马行空地自言自语又笑得那么纯真,她只能陪着小女孩一起傻笑。她坐在餐厅里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地啄喝杯里的红茶。加多一块方糖,更觉得红茶醇香丝滑。他抱着电脑坐在她对面,陪着小女生看卡通片。时间原来可以过得这么慢,慢得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慢得只能看着夕阳精挑细选地择了淡金黄的颜色,将眼前的一切细致地涂抹成黄昏的模样。 这里的夜晚连也知了声都没了,世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直到早晨阳光出来,一切才苏醒,完全遵守着自然定下的生物钟。
女生服务员拉戈虽然害羞,却总在帮她倒茶时清清淡淡地笑着。在看到她露出没有喝过高山上这么纯净的红茶那副享受的模样时笑了,在她被痴痴看电影忘了舔棒棒糖的小女孩萌倒时笑了,在她很不好意思地要第三杯红茶的时候笑了。在他们一行要离开的时候,拉戈带着想要一起拍照的小女孩上楼,不知不觉与她交谈了很多。
拉戈说,这里有很多中国人来,可有些中国人很友善,有些则表现的很不礼貌。
拉戈的英语不是很好,却可以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一些不接受和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却只觉得这里的服务员对所有客人的照顾都非常细致周到,甚至有些女生都习惯于提着巨大的行李箱上下楼。每次她想帮忙提行李时,他们就会慌张地摆手说不用,每次和他们说谢谢时,他们就会露出很腼腆的笑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无声地把所有事做到最好。可是如果因此就看低她们或者对她们不尊重,那是最无知的行为。尽管这里的人吃穿用度都非常简单,物质条件并不丰富;可他们也富裕,这里所有的水电、教育、医疗、宗教传播,包括出国留学全都由政府承担,他们有着一致的最虔诚的信仰,有最高级的精神享受。
临走前,她依依不舍地蹲下来抱小女孩。
你亲亲我吧。
小孩子很活泼,重重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车子掉头离去,她从车窗里看到拉戈拉着小女孩朝她挥手,最后转身走进了房子。
还有更远的地方吗?还有的。车子接着向前行驶了快六个钟头,终于到达此行最远的地方,中部的布姆唐。在那里,他们幸运地偶遇几乎一年才有一次的大型法会。她没有跟着同行的人进入佛堂,而是在关了灯的外廊等候。他陪着她,帮她找了块硬纸板,在一排坐得整整齐齐等候活佛祈福的妇女孩子后面坐了下来。身后贴墙的案台上一排排的酥油灯安静地燃烧着,灯芯偶尔晃动,眼前众人的影子也轻飘得那般不真实,轻轻闪动着。水泥地十分潮湿,众人都挨在一起缩着脚,听佛堂众僧低沉却极有穿透力的念经祷告。他们敲打的鼓声音隆隆,合着祷告声,好像可以传出很远很远。
那是什么?她看着一个小僧人出来,提着一个锡壶往每个人手里倒了一些液体。
那是祈福用的圣水。轮到他,他伸出手接了水,喝了一些,其余的抹在脑后。
她也依葫芦画瓢,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掌心里的透明液体。登时她五官都扭曲了,他在一旁捉弄成功似的笑了。
这是圣水,没骗你的,只是圣水有时会是浓度高的高粱酒而已。他一副认真又享受的样子,周围的妇女和小孩也都翘首等待下一轮圣水的降临。
在经历了几轮圣水的洗礼之后,僧人又一次朝她手里倒了一勺东西,是许多黑色颗粒状的东西。
你很幸运,他说,我们只能分到圣水,你分到的是甘露。
她尝了尝这些甘露,大概是一些中草药做成的可以用来泡水的药,带着丝丝苦味。
看来每一次法会的举行,都是众人最欢心鼓舞的日子。当僧人拿着佛牌走向每一个人时,他们都双手合十低下了头,让佛牌轻轻拍打在头上,脸上也露出幸福的笑容。妇女孩子都抱着一个铁盆,不仅每个人都分得一大块四四方方完整的由青稞和麦子做成的糕点,还有很大一捧的零食和糖果。法会接近结束的尾声时,庙外大雨倾盆大作。她原本以为法事已经结束,众人却都兴高采烈地聚集在法堂门口,等着僧人继续分发香气喷喷的蔬菜饭和热气腾腾的酥油茶。这是她第一次喝到酥油茶,有点像奶茶,又有点咸。她咋舌苦着脸喝着,抬头才看见他蹲在对面一边揶揄地笑,一边放下刚刚举起的相机。
在布姆唐小小的市中心逛街时,她与同行的人走失了。远远地,她看见正在聊天的他和司机。
怎么了?你走过来这边,那边车多。他向她招手。
我找不到她们了。她摊摊手,只一个转身她就落单了。
我陪你找吧。他笑着,回头看是否有车辆驶来。
布姆唐的市中心只有一条马路,仔细听还能捕捉到远处河水流动的哗啦啦声音。穿着民族服装放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沿着马路两边的木栏杆往家里走。远处的天空完整且幽蓝,草地散发出被小雨洗礼后特有的香气。
始终没有看到同行人的身影,她只得无奈地收回寻找的目光。
没事,我们可以一路走回去。他提议道,站着的木桥上挂满飘动的经幡,河水在桥下淙淙流过,衬得天空水蓝水蓝的。路两旁的向日葵花田那么美,中间夹着一条小路,被悠然散步的黑牛占据了。
她望向河流的远方,想象着它从他们刚刚启程的地方起源,和他们一样一直穿行流动到这里,汇聚在这桥,带着观赏过所有景色的感动和欢愉。晚上她收到他发来的信息,If i see you in my dream,I would like to come near you.
她关了机,裹着被子在微凉的夜里早早入睡。
最后一天,他们前往闻名于世的虎穴寺。上山的路程遥远且漫长,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他陪着她,尽量放慢习惯于山地的步伐,配合着来自平原地区的她。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她问他英文,哲理,疯狂,睿智。
她开玩笑,then you are psycho.
他说,是的,I am now psycho and you are the wise girl.
她问,你懂得什么英文俗语吗?
他说,我只记得一句,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有时他们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向上爬着,看远处小庙里的经筒因为流水流动而慢慢转动,轻轻敲打着横木上的铃铛,发出动人的丁零声。他摘灌木丛里橘色小野果吃,逗弄一路尾随他们的眉尖有两簇白毛的小狗,或者坐在经幡飘动的大石头下等她。她轻按山壁上鲜绿的青苔,直到沁出冰凉的水来,在轻烟薄云缭绕下拍照片,或者一心一意地调整呼吸努力跟上。山路险峻且泥泞,一行印度人选择骑马上山,可到了半山腰休息处后,依旧只能下马步行。虎穴寺立在那高处,如悬崖峭壁间天然而生的一座遗迹。她突然想起了前一天他解释的六道轮回图腾。
我们相信幸福是得自己去找的,而不是等着别人给你的,或是期待现成的。只有把很多事情都想成是好事,才会得到幸福。
一直走到这里,她仍旧不明白究竟幸福的定义是什么,但至少她能确定,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所谓最幸福的国家。幸福与否,都在于个人如何去看待,又如何去追寻。在不丹,她看到了安定、自在和信仰。是否就是由这些感受组成的幸福呢?或许在不丹人看来是的,他们按照自己认定的方式去生活,即便不与外界有过多的沟通,他们的内心也足够富足;或许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不是,但无论如何,这个答案只能自己去寻找,而不是等着别人给你。
在车子开始踏上回程的路时,她就已深深感受到了内心的不舍得。舍不得富毕卡的拉戈和小女孩,舍不得那天下午的三杯红茶,舍不得在普纳卡和她那么聊得来的Tang Chen,她兴致勃勃地告诉她说要学中文,要到中国去,舍不得这里到处可见的经幡,舍不得这里的宁静和所有入心即化的美好。
最后一天早晨,她很早便起床,独自一人朝村庄更远的地方走去。沿着河岸走去,水声铿锵贯耳,有人一早就站在钟楼上转动经筒。牛都还没被放出栅栏,只是安静地站在栅栏门口等着主人开门。向日葵开始向有明媚阳光的方向转动,云朵也慢慢移动,远山的身影渐渐清晰。她一路慢慢地走着,想最后看多几眼这个世界。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呢,只是她太过懂得,时间就如转动的经筒,看似什么也没有留下,只发出清脆的铃铛声,可一切早已悄然改变。尽管如此,她依旧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和富足,有着如此深刻的遗憾,才会有很长远的念想。
离开的那天早上,他把他们送到了机场门口。
对不起,从这里开始我不能陪你们了。他笑着对一行人说,然后望向她,眼睛红红的。
好。她停了脚步,看向他的眼睛,笑着。
他们相互轻轻地抱了抱对方,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机场安检,他亦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故事到此为止了,关于不丹,关于他,关于这里的信仰,关于这里的自由。
飞机起飞前,她定定地看着机窗外帕罗那座显眼的宗堡,喉底艰涩。和这么多天看过的宗堡一样,藏红色的顶雪白的壁,站在碧绿的山上,脚下是雪白的河流。她从来没有想过生活会安排下如此剧情,让她深深明白了什么是不得不面对的离别。有些事物虽然美好,却不是能够随意拥有的。这种决定只有时间能作下。
她也知道,她不是不懂得放下,而是太过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