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君从江南来,我道君自天上堕入凡尘独徘徊——记润玉(46-6)

        旭凤死后,锦觅一直闷闷不乐,她幽居于璇玑宫自己的宫室,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在锦觅终于能起身以后,她信步来到了璇玑宫内院,想要换换心情,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首先我来分析一下摄影导演给的这个全景构图。从全景来看,璇玑宫的花园里,最扎眼的便是那棵根深叶茂的碧树。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棵碧树,可不仅象征锦觅彷徨孤寂的心境,它更代表了此时如日中天的玉鹅。此时的天帝玉,阴满中庭,一呼百应,正是他权力最为稳固的时刻。而树下永开不败的昙花,则象征了在玉鹅枝繁叶茂的权力荫蔽下,他对爱情的希冀。昙花盛放了,盛放在他权力的荫蔽里,锦觅还不知道她误会了旭凤,错杀了旭凤,这是玉鹅最靠近幸福的时刻。

        然后我来分析一下这盛放的昙花。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这昙花,枝青叶茂,花净萼淡,还笼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恍若一团团烟雾弥漫。这淡白色,象征玉鹅的品质,就像凤凰花的火红色,象征着旭凤的张扬性情,而这恍若烟雾的光芒,则暗示了玉鹅的爱情不过是昙花一现,不得善果。

        最后,我来分析一下桌上的水果。《香蜜》的道具非常讲究,就算是水果,都不是随便出镜的。锦觅见到这昙花的时候,身边的水果是火龙果,暗示着玉鹅、旭凤与锦觅的三角关系。而上一个场景中,玉鹅与旭凤的幻影说话时,桌子上摆放的是山竹果。你敢想象玉鹅与旭凤的幻影说话,面前摆放的是葡萄这一场景吗?

        玉鹅喜欢上锦觅以后,在玉鹅的璇玑宫里,不论是玉鹅独处,还是玉鹅与锦觅一起,面前的水果都是葡萄。其实,玉鹅喜欢的,一直都是葡萄,锦觅变成霜花后,只是他的执念而已,他期待觅儿可以回到葡萄的样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他倾尽一切,不过是希望锦觅可以变回与他初初相见时的模样。

        见到这象征玉鹅对她爱慕之情的昙花之后,锦觅丝毫不为之所动,她轻轻抚摸了这被玉鹅以灵力悉心浇灌的昙花,心中所想的,仍是凤凰。

        邝露小仙女来了,她见到锦觅在赏玩这昙花,还以为她开始感受到陛下的真心了。邝露小仙女走了过来,想要为陛下说话。从这个全景镜头来看,不仅这碧树下有昙花,昙花盛开在璇玑宫、天界各处。

        邝露说,仙上,这些昙花,是仙上沉睡的时候,陛下亲自种的,以灵力浇灌,白天也能盛开了,一直等着仙上醒来看呢。邝露小仙女惟恐玉鹅不肯对锦觅说这昙花得以盛放的缘故(事实上,玉鹅真的没说过),惟恐锦觅不知道玉鹅待她的真心,才这样一力为心上人说话,好软化心上人挚爱冰冷的心,让自己的心上人得偿所愿,与挚爱厮守一生。邝露啊邝露,你怎么这么无私无我呢?

        其一,邝露说,这昙花,是仙上沉睡的时候,陛下种的。在你沉睡的那半年里,陛下日日守着你,并以种下你赠他的昙花的种子的方式,挥洒着他对你的爱情。在你神志不清的时候,陛下把他对你的感情寄托在这昙花上,那么真挚,那么自苦。

        其二,邝露强调,这昙花,是陛下亲手种的。陛下高高在上,仙法卓然,他有那么多仙侍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可是对待这昙花,陛下还是亲手种下,不用仙法,以手培土,且种满整个天界,你可知道,陛下的行住坐卧,都与这昙花相伴?你可知道,九霄云殿,陛下接见下属、处理政事的巍峨殿宇,也有着昙花高坐于上,与陛下一起,接受众仙的叩拜?陛下待你的情意,难道不难得吗?

        其三,邝露解释道,这昙花非但是陛下亲手种下的,陛下还以自身灵力悉心浇灌,在陛下这样不遗余力地呵护下,昙花这本来只能在夜里绽放的花蕊,在白天也能盛开了。陛下的真心,感动了昙花,感动了上苍,都“冬雷震震,夏雨雪”了,难道还感动不了你吗?

        其四,邝露为玉鹅争取道,仙上,你知道陛下为什么种下这昙花吗?他是为了你啊!当初,你曾经说过,要与他共赏昙花,可是这约定,迟迟难以成行。陛下悉心浇灌这昙花,让它在白天也能绽放,便是为了与你共赏昙花的时候,不必等待,你只要肯抬眸,肯与他一起,就能立刻欣赏这昙花,兑现你昔日的约定。陛下一直在等着你,你感受到了吗?

        其五,邝露暗示,当初,仙上你赠给陛下的,不过是昙花的种子,现如今,昙花都已经盛放了,你可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你让陛下自苦了多久?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时光一去不回返,虽说仙途迢迢,仙路慢慢,但是仙上,你也不应这样虚掷华年、虚度光阴啊!我知道,您为了过去而伤情,可是,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连取眼前人啊!

        可是呢?锦觅看着这昙花,却忆起了当年她以仙法赠旭凤红花盈树时的场景。我也曾经对一个人,这样真心过,可是呢?我却亲手杀了那个人。这就是我现如今闷闷不乐的原因吗?

        在邝露小仙女与锦觅默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玉鹅来了。玉鹅还是想从前那样,远远地见到心上人,就唤了一声他对锦觅的爱称——觅儿。

        锦觅正在想着旭凤,再次把玉鹅当成了旭凤,又惊又喜,难道旭凤来看我了?结果,抬起眼眸,却发觉旭凤只是她的一个幻影,是润玉来了,只有玉鹅,才会唤她“觅儿”,另一个唤她“觅儿”的人——水神爹爹——早就已经不在了。锦觅认清了这一事实后,十分失落,她并不对润玉的陪伴感到欣喜,因为,她并不爱润玉。

        玉鹅走近后,邝露立刻知情识趣,主动退下了。她知道,陛下不喜欢在他和锦觅在一起的时候,有旁人在侧,她不想惹陛下不舒服,于是立刻行礼告退,让陛下舒心,让陛下能和心上人说说心里话。她之前已经为陛下说了那么多好话了,陛下应该能在锦觅那里得到正面的反馈了吧?

        玉鹅走到心上人身边,仔细瞧了瞧心上人的脸色,问道,觅儿,你怎么了?锦觅根本不敢看他,只是避开了眼光,答道,我没事。

        玉鹅在锦觅面前,一向最细心了,他真的不知道锦觅为什么伤心吗?他这么问,不过是想要试探锦觅待旭凤的心意罢了。在玉鹅的认知里,锦觅仍然受到体内陨丹的压制,她不会意识到自己爱慕旭凤,她此时的痛苦,不过是下意识地反应,就像当初旭凤替他的母亲挨了水神下了死手的三掌,锦觅心痛到昏厥过去一样。

        锦觅呢?她对旭凤的爱,永远是后知后觉的;而她的所思所想,也丝毫逃不过玉鹅的眼睛。在玉鹅面前,锦觅根本不肯承认自己为旭凤心痛的事实,她觉得自己为杀父仇人心痛,有悖于常理,也对不起这样一心一意待自己的玉鹅。她宁可独自受煎熬,也要蒙蔽玉鹅。

        玉鹅了然于心道,其实你完全不用憋在心里,我对你的承诺皆已兑现,如今,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他们都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戒。废天后,她被押于万年高寒的临渊台,生不如死;至于旭凤,半年前,你已手刃杀父仇人,如今大仇得报,花神、水神、风神,他们都可以瞑目了。

        其一,玉鹅劝导觅儿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好遮掩的呢?你不高兴了,最应该告诉的人就是我,你只要向我倾诉,让我替你排解就是了。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

        其二,玉鹅告诉觅儿,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什么想要的,都应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上次你为了生父过世难过,我就答应过你,要为你报杀父之仇,昔年誓言言犹在耳,我并不是说说就算了的人。我对你的承诺都已经实现了,我把你的杀母仇人——废天后幽闭于万年高寒的临渊台,失去了权柄的她,生不如死。

        其三,玉鹅不忘引导觅儿,旭凤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他法力高强,那又如何?我还没有替你出手惩治他,你就亲自把他杀了。后面的事,我也帮你处理干净,和旭凤亲近的人,因为畏惧于我的权势,谁也不敢对你出手,向你复仇。你我珠联璧合,携手共进,一起为花神、水神、风神报了仇,他们都已经瞑目了。

        玉鹅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话,他根本不敢瞧着锦觅的眼睛来说,他只是微微转过了头,瞧着旁边说出了这番劝慰之辞,还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玉鹅在说到锦觅的杀母仇人——废天后的时候,锦觅丝毫不为之所动。她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好像废天后怎么样,和她无关似的。

        玉鹅说到旭凤的时候,锦觅立刻把眼珠转了过来,她眼圈红红,开始为旭凤流泪。果然,锦觅脑子里便只有情情爱爱,达到了“爱就是对”的无理的境界。

        记得大学的时候,为了参照阅读尼采的《悲剧的诞生》,我曾经细细地读过周国平的书, 当时,只觉得他是温文尔雅,学识丰富,把难懂的哲学讲得娓娓道来,直叫人如沐春风。如今再来读周国平的书,只觉得鸡汤气太浓,当年我眼中的那份温文尔雅,现如今变成了彻底的自我审查后谁也不得罪的“圆滑世故”,尤其受不了《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觉得他感情倾向性太浓,甚至达到了“爱就是对”的无理的境界。人真的会变的,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一个不敢得罪别人的文人写的书,有的人已经年老,再也跪不下去;有的人却一早学会了跪书皇恩浩荡。

        我对锦觅的态度,像极了对周国平的态度。毕竟,本剧不过是一个讲述小情小爱的电视剧,女主角只要无脑,加漂亮,等着大把大把有权有势、忠贞不二的男主角扑上来就够了,她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她不需要有理智,有逻辑,她的向往与追求,不过是爱情。作为鼓吹“爱就是对”的玛丽苏文学,当真是轻视现代女性的独立价值,我不愿为她做评论。至于对待小鱼仙倌,我最近好好反思了一下我自己,我真是闲到无聊,才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写这个剧评,正经事都不做,正经书都不看了。只希望我可以尽快写完,有始有终就够了。

        锦觅听到玉鹅说旭凤的死是咎由自取,为旭凤心痛的情绪更加忍不住了。她离开了玉鹅的身边,跑回了自己的寝殿里。玉鹅见到锦觅伤心到离去,自然不放心了,他追随锦觅的脚步,试图跟着锦觅进到寝殿中去,宽慰于她。

        玉鹅虽然步履匆匆,但还是落在了奔跑的锦觅的后面,在他进到寝殿之前,锦觅已经关上了殿门,一副我不想和你说话,只想静一静的模样。

        玉鹅怕锦觅出事,想要敲门进来,可是在敲门的那一刻,他又退缩了。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刚刚失去生母的时候,他不愿见任何人;又想起了锦觅刚刚失去生父的时候,也是这样,把旭凤和他都撵了出去。玉鹅明白旭凤在锦觅心中的价值,他只想顺从锦觅的心意,让锦觅能靠清静无为的方式,平复心情,从失去挚爱的痛苦中走出来。

        玉鹅并没有敲门,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眸说道,觅儿,我知道,你失掉了至亲,又经历了那么决绝的时刻,心中定是备受煎熬,难以缓和。你与旭凤,你们已经两清,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莫要再为难你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

        其一,玉鹅试图引导锦觅,就像从前那样,为锦觅的心痛寻找理由。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心痛,因为你失去了水神爹爹和临秀姨,还手刃仇人,这对天真无邪的你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你感到痛苦是合理的,你的痛苦不过是因为你失去了亲人,还有因为为失去的亲人复仇而变得不像从前的你了。玉鹅暗示,你绝对不是因为爱慕旭凤而痛苦,你并不爱他,你爱的只有水神和临秀姨。

        其二,玉鹅试图宽慰锦觅。你杀了旭凤,这出乎我的意料,出乎你的意料,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我不怪你,别人也不敢怪你,你也没有必要怪罪你自己,因为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玉鹅试图靠撒谎的方式为锦觅杀死旭凤的行为做辩护,谁让旭凤杀了水神与风神呢?你又不是冤枉了他,切莫再为难你自己了,慢慢的,你就会脱离这份痛苦的。

        锦觅口中苦涩,她就像从前那样,拿出了荷包里的葡萄干去去嘴里的苦味儿,却在无意之间想到了她从前与旭凤的种种过往。在魔界的时候,她曾经主动拿出葡萄干与旭凤分享,不小心把葡萄干丢到了旭凤的脸上;后来旭凤为了救她中了穷奇的瘟针,扭捏不肯吃药,锦觅还把葡萄干掏出来喂给他吃。想到了这些的锦觅,足下无力,栽倒在了地上。

        在外面的玉鹅,当然不知道锦觅已经难过到站立不稳的程度了。他接着说道,旭凤已经走了,日后,不论你高兴还是痛苦,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等你痊愈了,我便再补你一个大婚。你我二人,从此千年万年这样,一直走下去,可好?

        其一,玉鹅试图拿现实来规劝锦觅,他说,旭凤已经走了,再也无法回返,但是,你还有我,不是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你是高兴还是痛苦,我待你,从来都是不离不弃,从一而终的。

        其二,玉鹅试图拿他与锦觅的未来来规劝锦觅,他说,你非但有我,你还有天后娘娘的尊贵身份。等你痊愈了,我便立刻补你一个大婚,为你证明,让你就像当初的荼姚那样,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你我同享六界繁华,共受众仙朝拜,从此千年万年,一起厮守,好不好?

        这时候的玉鹅,还是确信锦觅会嫁给自己的,他觉得,锦觅会喜欢天后娘娘这个尊贵的身份的,会喜欢他带给她的荣耀与权力的。慢慢地,玉鹅就会发现,不论旭凤如何,他有没有死而复生,他还爱不爱锦觅,锦觅都不肯嫁给他。锦觅并不是荼姚那种恋栈权位的女人,天后娘娘的身份对锦觅,其实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锦觅再也忍不住了,她开始失声痛哭,她哽咽道,为什么错的明明是他,我为什么要流泪?

        此时的锦觅,一误会了旭凤是她的杀父仇人,二没有认清她对旭凤的爱慕之情,所以才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心痛。她觉得自己的痛苦简直不可理喻。

        在门外的玉鹅,虽然看不到锦觅,却听到了锦觅的这句含泪之辞,他彻底放下心来了,但是他内心又极度痛苦,因为玉鹅知道锦觅对旭凤的感情,知道就是他剥夺了锦觅爱的权利,他又嫉妒,又自责,故而转身离开,平复心情去了。

        此时的玉鹅,留住锦觅有三大砝码,一是锦觅误会旭凤是她的杀父仇人,二是锦觅不知道她对旭凤的爱慕之情,三是旭凤已死,锦觅虽然为了旭凤伤心,但是却不会离开他,到旭凤的身边去。这三大砝码,从下一集开始,玉鹅会一个一个地失去。进而,玉鹅对锦觅的要求,开始步步妥协,步步退让,玉鹅对旭凤的嫉恨,开始层层叠加,层层累积。玉鹅慢慢的、彻底失去了小鱼仙倌的影子,他蜕变为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天帝陛下,甚至堕入了杀人如麻、毁天灭地的罪恶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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