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雪,想念一个季节,想念一段永远不能回来的时光。
这个城市的冬天很少有雪,多是细碎的粉末,不及落到地上,就消散在空中,偶尔也有鹅毛般的飞雪,飘洒出自己狂喜的心情,但等不及你踏入雪地,就变成一地泥泞。
记忆中童年时的雪,是许多零散的画面:从山后突然压来的乌云,被风漫卷的雪花不分上下的乱飞,遍野枯枝和荒草断裂的清脆声响,一盏永远在记忆中最温暖的油灯……
童年的雪,从狂乱到安静,安静到能听到窗外落雪的声响;从寒冷到温暖,脱下在雪地里浸透的棉鞋在母亲的数落中甜甜的入睡。童年的雪,是伴着我们在雪后天晴洒落在雪地里童真的笑声,伴着压枝如花的雪破碎在风中的飘洒,伴着最蓝最高的天空、最纯洁最清新的空气、最耀眼最洁白的雪野和远山,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不能忘记家乡的雪夜的早晨,夜色刚被雪光浸开,当我背着书包爬上一道山梁,蓦然回首看到站在村口的那个目送我的雪人时我满眶的泪水,透过泪水,那个浅浅晨色中安静的小山村,幻化成一缕炊烟和那张被灶台前火光映红了的母亲的脸。那个冬天和冬天里的雪,让我记忆和想念一直到现在。
想念雪,想念那段最温暖最安全的时光,想念那个能终生无冤无悔痛爱我的两个人。
后来求学去了江南的一个古都,懵懂的我一下迷失在那片故城墙和高楼大厦相互交错的城市,清晨古寺的钟声和夜晚的灯红酒绿把我扯成片片段段,却不曾想在这个远离北方的城市的第一个冬天遇上一场好雪,我就在那个落雪的夜晚疯狂的在那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奔跑,心情一如昏暗街灯下乱舞的雪花,泪水慢慢就混着雪水在脸上横走,所有内心里的酸楚、疑惑、思念、疼痛、失落都在这个雪夜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迸发,我把成长的最痛埋葬在这一夜的雪地,然后如雪般融化,不能找寻。
想念雪,想念那段似乎最复杂却是最单纯,最痛苦却又最幸福的时光。
曾经坐在噪音和热浪油气混杂的船舶的机舱,仰头看见飞雪穿透天窗,在热气中无声融化,我的心如飞鸟射入天空,伴着雪一同翱翔。那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冬天,就在那个冬天,我碰到了一个如雪的姑娘。
那是个最长的冬天,我站在那个城市任凭落雪将我一点点掩埋,爱来得如暴雪般猛烈,也如化雪般离去的悄无声息。一个冬天,几场雪,却让我把自己,永远冰冻在那片城市的雪野中。
那个冬末,没有雪地里开心放肆的嘻闹,只能在那刺眼的雪地里默默画下两颗交错的心,静静的站在那里看飞舞的雪末将它抚平。没有落雪中两个人相互的牵手,只有一行孤单的脚印和那个冰冻在雪地里的我,模糊的眼中不再有那个忧郁的如雪的女孩。
想念雪,想念一个季节,想念一段永远不能回来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