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了兮兮
夜很深了,窗外的风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手工的布门帘被白日里融化的雪水打湿又结冰,已经硬的像一块石头。此刻大风似乎不服气似的席卷起门帘又重重的落下,结冰的帘角砸向紧闭的铁门,沉重又凄厉。越深越静的夜,越刮越狂的风,越难越无助的日子。
春阮躺在被窝里,风似乎从房檐下的木椽缝隙中渗了进来,带着湿和冷钻进四处破洞的棉被里。春阮紧紧的拢住双腿,尽量把胸口靠在膝盖上。放开抱紧小腿的手,快速地在冰冷的脚丫子上摩擦。春阮难过的闭着眼睛:要是睡着就好了,冷也不知道,苦也忘却了,可是越是难熬的夜,越是清醒地可怕。春阮用点点温暖的手掌扣住脚掌,想起那些日夜,想起那个温暖的肚皮,那个温暖的胸膛和有力的臂弯。春阮用食指抠了抠麻木的脚掌,情景恍惚间回到了那些幸福的夜里:春阮从小手脚冰凉,听人家说这是不好的现象,这样的女孩长大了不好生孩子。春阮也怕别人知道自己不如别人,假装和姐姐妹妹一样,从来不会让别人帮忙暖手暖脚,直到后来躺在他的怀中,他把她的脚放在他热乎乎的肚皮上,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他甚至把他的脸放在他的胸口。他总说,冬天太冷了,你别冻着了。可就连春阮都不曾知道,她的脚温暖了,他的肚皮却冰凉了,她的手热乎了,他的手却寒冷了。春阮告诉他说自己这不好那不好,他总用下巴抵住她的头,一只大手轻抚着她纤细的腰身,似梦似醒朦胧间喃喃道:你才是最好的,是我这辈子的幸事,是我一辈子想握在手掌心的温暖,我爱你,我不允许你这么妄自菲薄……春阮每次听到差不多这里就把口水流到了他的胸膛。他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呼吸的声音也变得舒缓而深沉。
春阮用左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冰凉的手掌瞬间使皮肤变得凹凸不平,鸡皮疙瘩迟迟无法消失。她还紧紧闭着眼睛,可是泪水早已打湿了脸庞,不知哪里来的冷风让春阮的脸孔冰凉一片。那双手,那个温暖的胸膛,那个被自己当成枕头的臂弯,那个紧贴着来温暖自己身体的赤裸肉体,那个男人,他如今身在何方?他明明说过天长地久,他明明承诺过今生今世永不分离,为什么在这春寒料峭,月黑风急的深夜独留她一人孤枕难眠?
记得奶奶曾说过:"针大的窟窿,牛的的风"更何况这个四处破洞的屋子,外面的风愈来愈急,里面的风也愈来愈冷,春阮的被子也不敢违抗风神老爷的命令似得,做好了随时准备离开春阮身体的准备。春阮伸手拉被角的时候忽然想起他带她去村头的庙会看晚会,一个小品里老师问一个傻子,你妈身上盖的是什么东西?傻子说是爸爸。那时候他紧紧抱着羞红了脸的她,把她冰凉的小手放在衣服最里层。
春阮用手紧紧地攥住被角,风还在呼呼作响,她的身体开始不再发抖,她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甚至嘴角都开始上扬了,大概口水也该就出来了,只是这样的夜晚,再也没有那个胸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