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论礼结束之后,梅长苏京郊送别周老先生,老先生试问:“当年黎兄在京城被贬离京,满腔愤懑,誓不回头,不知此番老朽步入朝堂,是否真合黎兄之意呀?”梅长苏答道:“当年恩师明知违逆龙颜,却不改衷肠,直言不讳,此方是治学大家的风骨,故而晚辈认为,世间万物,无处不道,隐于山林为道,彰于庙堂亦为道,只要其心至纯,不作违心之论,不发妄悖之言,又何必执念,立身于何处?”
细察便可发现,梅长苏的这番回答,正是盛行于唐宋之间的“小隐于林,中隐于市,大隐于朝”的出仕入仕之道。
但这部剧中,若论“大隐于朝”的成功实践者,又有谁比得过高公公呢?
一句“这是天下将来的主子,老奴不敢抱”(出自原著),点破作者给庭生埋下若隐若现的悬念;一句“不是起风了,而是在这宫墙之内,风从来就没停过”更是一语道破历代朝堂夺嫡不断的实质,为原著和电视剧留下余音绕梁、耐人寻味之笔;而在梁帝身边“伴君如伴虎”时,能充当皇帝的记事簿、情报手、解语花、倾诉者......还能够不显山不露水地察言观色,揣摩圣意,一个眼神、一声咳嗽、只言片语都成为耐人寻味的大智若愚、拿捏时局、适时提点助人之举——
一个如少林“扫地僧”般的庙堂高人,如梁帝身边的“隐士”一般在朝堂度过一生而能够安享晚年:据原著交代,“高瞻历事大梁三朝皇帝,至萧景琰登基后,依然挂着六宫都总管的头衔,获太后(即静妃)恩准在宫中自在度日,不再受人使役。”
怎能不值得我们深入探讨细赏一番?
1.洞察时局却不显山不露水
第一集一出场,面对梁帝对太子誉王争先派心腹争取“麒麟才子”的举动,他只是摇摇头,“这个,奴才不知道”,再问,就是跟着“呵呵哒”的装傻模样;
之后在梁帝参阅奏折时,各种关于朝堂之事的发问,他也是这样,要么跟着梁帝呵呵傻乐,要么就装傻“奴才不知道”;这种看似“傻”的言行举止,在靖王成为太子之后,变成从“无意”卖蒙挚、静妃、靖王人情到有意的暗示“苏先生不可进宫”“这杯是苏先生的”,可见他作为皇帝身边的总管,后宫有何事是他不知道的?不过是对于他这个身为太监总管的朝堂后宫等事关大局之事,他虽然能看得通透却不需也不能表露看法罢了。
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之事,不越俎代庖,不随意发表看法,洞悉局势而不显山不露水的“隐晦”之态,方为韬光养晦的绝佳方式。
2.大智若愚,适时提点
第二十四集,高公公在梁帝因为太子誉王争吵而恼怒、身心俱疲之时,适时提醒“陛下,今日是静妃娘娘的生辰哪,静娘娘今年晋了妃,位分不一样了,您不过去看看?”
一来,让梁帝想起在芷萝宫的美好,暂时忘记恼怒之事;二来让静妃得到梁帝更多关怀;三来,不逾越他后宫总管的职责范围:这看似不经意却又显得恰到好处的提醒,在剧中高公公为数不多的言语中,足以占据大半。
这种“伴君如伴虎”中常年积累出来的洞察和适时提点的“功力”让高公公在梁帝发现太子丧期饮酒作乐口谕令蒙挚幽闭东宫时,能够猜准梁帝急事缓办的心思,趁机卖蒙大统领人情;在静妃还是静嫔时,梁帝逛后花园闻见药香,他适时告知这是静嫔种的,并提示很久没去看人家了,要不去看看?这成为皇帝恩宠静嫔的开端······
高公公看似顺着梁帝性子的话语,反而是时不时提点梁帝不忘后宫礼度,同时不妄添无辜获罪之人的珠玑之言,正说明这个高公公,是真的胸中自有丘壑、大智若愚,而不是一味耍滑躲懒和稀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官”。
要不然,在一开始太子誉王“让他在外面候着”自顾自赏画闲聊时,给他的那个镜头中,他不会一脸凝重,更不会看准时机就提醒梁帝“靖王还在外面候着呢”。要知道,当时靖王夺嫡之事尚未开始,而高公公对这个落魄郡王的怜悯,正是他善良的表现。
洞悉局势变幻而让自己“隐晦蓄力”其中,并且不时做些力所能及的“善良”之举,高公公足以成为我们在纷繁现世中,想要静身处事、韬光养晦的一种“隐士”典范了。
这点,对比高公公和中书大人柳橙就自然见分晓了。
3.他的智慧不属于任何人
高公公以上诸多举动,也许会让很多观众以为他和百里奇一样,一开始就是梅长苏的人,直到梅长苏亲口交代“不必刻意拉拢高公公”,因为等到时局明朗,高公公自然就是靖王的人。看来梅宗主也通过高公公对蒙挚的提醒,一早就对这个高公公的“不站队”的脾气了如指掌了。
太子誉王两足鼎立时,高公公始终对朝事不发表任何意见,坚决“不站队”,为何?因为他高公公凭借多年的洞察力,早已知道,这两位皇子,无论是谁将来荣登帝位,他高湛都不会再有如今的“好日子”,帮与不帮毫无干系,一不小心还要让多疑的梁帝对自己起疑心,何必多此一举?
而靖王与誉王相争时,方才稍对靖王静妃做出相帮之举,难道不是因为他也希望是靖王登基么?相比誉王,靖王才是那个能够给他安享晚年的明主,这也是在局势明朗之后,他会小声差人告诉静妃“苏先生不可入宫”;在端来梁帝赐给苏先生的毒酒时,更是明显违背梁帝的意思,一脸痛楚不忍的表情、一句“这杯是苏先生的”反复提醒······这么刻意相帮,又怎会毫无缘由了吧?
不“站队”,不代表他内心不辨是非;
“站对队”又何尝不是他也同梅长苏一样,看到唯有靖王可以给所有人未来!
他的大智从来不属于任何人,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圆滑世故也罢,这种准确的判断之后,适时取舍是非的“心”,才是我们今天,多少人激流勇进时应当多出的一层“心眼”,为保全自己,更是为心中不曾磨灭的善良本心。
“朝局难测,我们大家未来的命运如何,都难以预料,但是唯有把握,此心而已。”豫津这句话的后半句,高公公也已经告诉我们:
无论隐晦何处,大智若愚,适时为善,能保全自己的,也唯有本心罢了。